兰台殿的刺杀风波在萧衍的铁腕压制下,并未在明面上掀起太大波澜。但暗地里的暗流,却愈发汹涌。加派的侍卫将兰台殿守得如同铁桶一般,阿依娜的生活似乎暂时恢复了表面平静,只是她清楚,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漩涡。
这日大朝会,气氛格外凝重。
阿依娜原本无需参加此等大朝,但萧衍却一反常态地传旨,命她一同上殿,美其名曰“感念公主受惊,特允其旁听,以示恩宠与安抚,亦显大晟与楼兰邦交之诚”。旨意传达兰台殿时,阿依娜正对着系统新奖励的“语言精通点”努力适应,试图让自己那口官话说得更溜一点。
【系统:宿主,突发任务‘朝堂吃瓜’即将开启!请做好准备!】
【阿依娜(内心懵逼):上朝?我去干嘛?当花瓶吗?还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要去朝堂上当靶子?狗皇帝又抽什么风?】
尽管满腹牢骚和不安,她还是不得不换上相对正式的公主朝服,在一众宫人复杂难辨的目光中,跟着引路太监前往宣政殿。
她到达时,文武百官已然列队。当她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在太监指引下走向殿侧为她特设的座位时,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好奇、审视、轻蔑、厌恶……如同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偷偷抬眼飞快瞄了一下御座之上的萧衍。他今日穿着黑金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色沉静,威仪天成,仿佛那夜提剑救她、暗牢中审问她的人只是她的幻觉。他并未看她,目光淡然地扫视着下方群臣。
阿依娜迅速低下头,在心里默默吐槽:【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御前太监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短暂的寂静后,兵部尚书赵擎手持玉笏,大步出列,声音洪亮如钟:「陛下!臣有本奏!」
来了!阿依娜心头一紧。即使不靠系统预警,她也能感觉到这老狐狸憋着坏。
「奏来。」萧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陛下!」赵擎神情悲愤,语调激昂,「自我大晟与西域诸邦互通以来,怀柔远人,恩泽广布。然,楼兰小国,表面臣服,实则包藏祸心,首鼠两端!近日,边关连番急报,楼兰骑兵屡屡越界劫掠我边民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与北方戎狄暗中往来,其心可诛!」
他话音未落,朝堂上已是一片哗然。不少官员面露愤慨之色。
阿依娜猛地攥紧了衣袖,脸色微微发白。她强忍着立刻反驳的冲动,心里又急又怒:【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父王一心求和,怎会纵兵劫掠?还与戎狄勾结?这简直是栽赃陷害!】
赵擎继续慷慨陈词,列数楼兰“罪状”,最后重重叩首:「陛下!楼兰如此猖狂,视我天朝威严如无物,若再不施以严惩,恐西域诸邦纷纷效仿,边关永无宁日!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发兵楼兰,以雷霆之势,荡平不臣,扬我国威!」
他身后,一众党羽和主战派官员纷纷出列附议:「臣附议!」
「赵尚书所言极是!楼兰不除,边患难平!」
「请陛下发兵!」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主战派气势极盛。主和派的官员虽面露忧色,但在赵擎一党的汹汹气势下,一时竟难以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反驳。
阿依娜心急如焚,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看向萧衍,他却依旧面色平静,只是目光淡淡扫过群臣,并未立刻表态。
【系统:叮!紧急吃瓜任务!检测到关键人物‘赵擎’及其党羽正在散布不实信息,试图引发战争!现提供反击瓜料:赵擎心腹,兵部侍郎王崇,于三个月前,暗中克扣西北边军饷银十万两,中饱私囊!其外室藏于城南桂花巷第三户,赃银大部分埋于院中梧桐树下!证据:账本藏于其书房《孙子兵法》封皮夹层内!】
【阿依娜(内心急吼吼):这个时候爆这种瓜?!我怎么用?难道要我现在站起来说“嘿,你们别吵了,那个王侍郎贪了军饷”吗?!这跟楼兰有什么关系?!】
【系统:宿主请灵活运用!瓜料已送达,如何使用,考验您智慧的时候到了!任务奖励:大量宫斗积分及‘精准打击’光环(短期有效)!】
阿依娜脑子飞快转动。直接揭发贪污,确实与楼兰之事关联不大,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赵擎一党有准备。她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把这瓜和赵擎的指控联系起来的切入点!
就在这时,赵擎见皇帝不语,气势更盛,再次逼问:「陛下!楼兰公主此刻便在殿上!或许其对此事知之甚详?不如请公主殿下,替其父王、替楼兰国,给我大晟一个解释!」他竟然直接将矛头引向了阿依娜!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阿依娜身上,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冷漠。
萧衍的目光也终于落到了她身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他想看看,这个能“预知”刺客、能提供皇叔线索的女人,面对这等直接的发难,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奇异的心声,是否会再次给他惊喜?
阿依娜深吸一口气,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茫然,眼神怯生生地扫过赵擎和那些义愤填膺的官员,然后用她那虽然流利了不少但依旧带着异域口音的官话,小声地、仿佛被吓到一般开口:
「……打……打仗?」她似乎很害怕这个词,缩了缩肩膀,「……要……要很多钱吧?」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甚至有些傻气,与当前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不少官员皱起了眉头,赵擎更是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觉得这公主果然愚蠢不堪,吓傻了开始胡言乱语。
「军国大事,耗费自然巨大。然为保疆卫国,值得!」赵擎傲然道。
「哦……」阿依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旧那副懵懂样子,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更加困惑了,声音也稍微大了一点,带着一种天真的好奇,「可是……可是……这位大人……」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了刚刚附议赵擎附议得最起劲的兵部侍郎王崇。
王崇被这异国公主一指,愣了一下。
所有人心头也升起疑惑,这公主想干什么?
只听阿依娜用她那独特的、磕磕绊绊的语调,非常认真且“不解”地问道:「……这位大人,你刚才……说要打楼兰,很积极……可是,为什么……你自己却……却把打仗的钱,藏在……藏在树底下呀?」
「轰——!」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
整个宣政殿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眼睛都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阿依娜,又猛地转向瞬间脸色煞白如纸的王崇!
藏钱?树底下?打仗的钱?!
这信息量巨大且极其突兀的指控,从一个以“懵懂愚蠢”着称的和亲公主口中说出,带来的震撼效果是核爆级别的!
王崇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他做得极其隐秘!
赵擎也是脸色剧变,厉声喝道:「公主殿下!休得胡言乱语!朝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朝廷命官!」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这公主的话,正好戳中了他派系中最见不得人的一件事!
阿依娜仿佛被赵擎的厉喝吓到了,往后缩了缩,眼圈一红,委屈巴巴地说:「……我……我没有胡说……我……我梦到的……一个大房子,好漂亮的姐姐,院子里有棵好大的树……下面……下面亮晶晶的,都是银子……还有……还有书,书皮里……有纸……」
她越说越“语无伦次”,甚至搬出了“梦到”这种荒唐的理由,但描述的细节却越来越具体!“漂亮的姐姐”(外室),“好大的树”(梧桐树),“亮晶晶的银子”(赃银),“书皮里的纸”(账本)!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崇的心上,也砸在在场所有明白人的心上!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哗——!」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王侍郎!公主所言是否属实?!」
「克扣军饷?!中饱私囊?!此乃死罪!」
「竟还有外室?!藏匿赃银?!」
主和派的官员立刻抓住机会,群起而攻之。原本一面倒的局势瞬间逆转!
王崇浑身发抖,汗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陛下!陛下明鉴!臣……臣冤枉!是公主……公主她污蔑臣!她……她是楼兰公主,她故意扰乱朝堂,为她楼兰开脱!陛下!」
然而,他的辩解在阿依娜那过于具体且匪夷所思的“梦话”对比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萧衍高坐龙椅之上,将下方百态尽收眼底。他心中亦是震动不已。这女人……又一次!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抛出了一颗惊天巨瓜!克扣军饷!还是在赵擎力主对楼兰用兵的这个节骨眼上!这简直是瞌睡送了枕头!
他面色一沉,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如寒冰:「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萧衍目光如刀,射向瘫软在地的王崇:「王崇,公主所言,是真是假,一查便知。」他根本不给王崇再辩解的机会,直接下令:「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上前。
「即刻带龙鳞卫,封锁兵部侍郎府邸,以及……」萧衍冷冷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王崇,「城南桂花巷!给朕掘地三尺!仔细的搜!」
「遵旨!」李德全领命,立刻转身快步而去,脚步都带着风。
萧衍的目光这才缓缓扫过脸色铁青的赵擎和噤若寒蝉的百官,最后落在似乎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阿依娜身上,语气莫测:「公主一梦,倒是颇为……灵验。」
阿依娜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系统:牛逼!宿主牛逼!临场发挥满分!‘精准打击’光环生效中!】
【阿依娜(内心虚脱):灵验个屁!吓死老娘了!差点演不下去!这狗皇帝眼神太吓人了!】
【赵擎老匹夫,脸都绿了吧?还想打我楼兰?先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吧!】
赵擎站在那里,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死死地盯着阿依娜,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毒液。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这第三次……这楼兰公主,邪门!太邪门了!她绝对是故意的!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王崇的事的?!
然而,此刻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的人去查抄。他知道,王崇完了!他苦心经营的出兵计划,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梦”彻底搅黄了!
萧衍不再看任何人,淡淡道:「楼兰之事,容后再议。退朝。」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经过阿依娜身边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阿依娜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幸好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低着头,任由宫女搀扶着,在一片极其复杂、惊疑、探究的目光中,艰难地离开了宣政殿。
她知道,经此一役,她在这大晟后宫,乃至前朝,都彻底“出名”了。
而她和赵擎、乃至那位隐藏更深的皇叔之间的梁子,也结得更深了。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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