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后宫的日子,对于阿依娜来说,就像是在刀尖上跳着一支无声的舞蹈。自那次朝堂上“懵懂”搅黄了出兵楼兰之议后,明枪暗箭似乎变得更加密集和凶险。她知道,兵部尚书赵擎和林贵妃已将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这日午后,天色有些阴沉,闷得让人心口发慌。阿依娜正倚在窗边,看着庭院里几株无精打采的花草,试图从它们身上找到一点家乡的影子。
【叮——您关注的“后宫作死小分队”成员“林贵妃”及其外援“赵尚书”有新动态!】脑海中,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机械又仿佛嚼着舌根的系统音突兀地响起。
阿依娜精神一振,立刻集中了注意力。这“吃瓜系统”虽来历不明,说话腔调也古怪,却是她在这龙潭虎穴中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图文播报:贵妃小厨房。林贵妃心腹宫女春桃,正将一包无色粉末倒入一盏炖好的冰糖燕窝羹中,手法娴熟,眼神狠厉。啧啧,这演技,比御花园戏台子上那位名角儿也不遑多让啊。备注:该粉末名为“相思断”,来自西域奇毒,无色无味,服用后三个时辰内会令人心悸衰竭而亡,症状与急病无异。】
阿依娜的心猛地一沉,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后续动态:春桃正端着那盏毒羹,朝着您所居的“揽月轩”而来。预计抵达时间:一炷香。同行人员:贵妃宫内太监两名,负责“见证”。剧本已编好:贵妃怜惜公主远来孤寂,特赐羹汤以示关怀。公主感激涕零,服用后不幸突发恶疾,香消玉殒。完美!】
好一个完美!阿依娜指尖冰凉。赵擎和林贵妃这是迫不及待要她死了,竟用上了如此歹毒的手段,甚至不惜动用来源西域的毒药,是想将来更好撇清关系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索对策。硬抗不行,她身边人手有限,对方有备而来。直接揭穿?无凭无据,反而会被倒打一耙,说她诬陷贵妃,罪加一等。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生命受到严重威胁,触发紧急辅助模块。奖励发放:初级“语言精准卡”(时效一炷香),可短暂使宿主官话表达清晰流利,符合逻辑。另附:解毒药丸一枚(需立即服用,可中和“相思断”毒性)。请宿主谨慎应对。】
一枚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碧色小药丸凭空出现在阿依娜袖中的暗袋里。她心中稍定,立刻将药丸取出,借口喝茶,用温水送服下去。药丸入腹,一股清凉之意散开,驱散了部分心悸。
刚刚做完这一切,宫门外就传来了通报声:“贵妃娘娘赏赐到——”
阿依娜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挂起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怯生生和懵懂的表情,迎了出去。
宫女春桃端着托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身后果然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太监。
「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特赐冰糖燕窝羹予公主殿下。娘娘说,近日天燥,公主需好好保养玉体。」春桃的声音又脆又甜,听着无比真诚。
阿依娜按照礼数,微微屈膝:「谢、贵妃娘娘,恩典。」她故意让官话显得磕巴,眼神里流露出受宠若惊的感激。
「公主殿下快请用吧,奴婢也好回去向娘娘复命。」春桃将托盘往前送了送,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迫不及待的狠毒。
阿依娜伸出手,似乎要去接那盏精致的瓷盅。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碗壁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缩回手,用力过猛甚至差点打翻那盅毒羹。
春桃和两个太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阿依娜瞪大了她那双漂亮的异域眼眸,指着春桃的衣袖,用比平时稍微流利了一点点,但依旧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惊呼道:「虫!有毒虫!爬、爬到你袖子里了!快看!红色的,好可怕!」
她这惊呼声又急又响,带着十足的惊恐,瞬间打破了现场的平静。
「什么?!」春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猛地甩动自己的袖子,尖叫出声,「哪里?在哪里?!」
她本就做贼心虚,突然被点出“毒虫”,还是“红色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溃,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下毒的事情暴露了,或者那毒药不小心沾到了身上?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冷静。
那盏冰糖燕窝羹在她剧烈的动作下,「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瓷盅碎裂,羹汤洒了一地,滋滋地冒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白沫。
现场一片死寂。
两个太监脸色煞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失态的春桃和地上的狼藉。
春桃也愣住了,看着地上打翻的羹汤,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闯下了大祸,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从宫门外响起:「何事如此喧哗?」
明黄色的衣角一闪,皇帝萧衍迈步走了进来,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现场每一个人。他身后跟着大太监李德全和几名御前侍卫。
其实,他早已到了片刻,刚好将阿依娜那声关于“毒虫”的惊呼、春桃过激的反应以及打翻羹汤的过程尽收眼底。同时,他也清晰地听到了阿依娜此刻内心疯狂刷屏的“弹幕”。
【啊啊啊!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快!系统诚不欺我!这女人果然带着毒来了!】
【啧啧啧,看把她吓的,脸都白了,做贼心虚了吧!】
【哎呀,陛下怎么来了?来得真是时候!这下有好戏看了!】
【地上那沫子看见没?绝对是毒!西域来的‘相思断’!狠还是你们狠啊!】
萧衍的目光在地上的狼藉和春桃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心中已明了七八分。他近来本就因赵擎和林贵妃的频频动作而心生警惕,暗中加派了人手留意揽月轩和贵妃宫的动向。今日听闻贵妃突然赐羹,便觉蹊跷,特意过来“偶遇”,没想到撞个正着。
更重要的是,那个小公主的心声,又一次给了他最直接、最荒谬却也最准确的“剧透”。
「参见陛下!」一众人等慌忙跪地。
阿依娜也跟着行礼,怯生生地躲在一旁,仿佛被刚才的变故和皇帝的突然驾临吓到了。
萧衍没有叫起,目光落在浑身发抖的春桃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朕方才似乎听到,有什么毒虫?」
春桃吓得魂不附体,话都说不利索:「回、回陛下…没、没有…是公主殿下看、看错了…奴婢,奴婢是不小心…」
「陛下,」阿依娜忽然抬起头,依旧是那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指着春桃的袖子,用她那蹩脚的官话努力解释,「红红的,虫子,爬进去…没有了…我,害怕…」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委屈和后怕。
「哦?」萧衍挑眉,看向春桃的衣袖,「李德全。」
「奴才在。」大太监李德全立刻上前,「春桃姑娘,得罪了。」
他示意身后一个小太监上前,仔细检查了春桃的衣袖,甚至将袖袋翻了出来。自然没有什么红色毒虫,只掉出一个小小的、空了的油纸包,以及几粒不起眼的白色残渣。
一名随行的老太医无需皇帝吩咐,立刻上前,捡起那油纸包和残渣,又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点地上未干的羹汤痕迹,仔细查验。
片刻后,太医脸色凝重地跪下:「启禀陛下,此油纸包上残留之物及羹汤中,均含有剧毒‘相思断’,此毒源于西域,无色无味,能令人心悸而亡,症状极似急病。这白色残渣,正是毒药未完全溶解所致。」
真相大白!
春桃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衍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风暴凝聚。他看向春桃,声音冷得如同冰碴:「贵妃赐羹?好,真是好得很。李德全!」
「奴才在!」
「将这下毒谋害和亲公主的贱婢拖下去,严加审问!务必问出主使及同党!」萧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传朕旨意,贵妃林氏,御下不严,心怀叵测,即日起打入冷宫,非诏不得出!其宫中人等,全部拘押,待审!」
「遵旨!」侍卫如狼似虎地上前,堵了春桃的嘴,将她拖了下去。另外有人立刻前往贵妃宫中拿人。
处置完毕,萧衍的目光才落到似乎被这一连串变故吓呆了的阿依娜身上。
她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若非能听到她心里正在疯狂吐槽,连萧衍几乎都要被她这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
【哇!陛下威武!雷厉风行!这下赵擎该肉疼了吧!失去后宫一个重要眼线!】
【冷宫哎!听说那里冬天冷夏天热,饭菜还馊,林贵妃娇生惯养的,这下有得受了!】
【不过赵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提醒陛下小心他狗急跳墙……呃,怎么提醒?继续装傻爆瓜?】
萧衍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但面上依旧威严。他走到阿依娜面前,放缓了语气:「受惊了?」
阿依娜抬起眼,碧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像是受足了委屈,小声道:「谢陛下,关心。羹,好吃,可惜,掉了…」她适时地流露出对那盏“美味”羹汤的惋惜,将一个懵懂贪吃的公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衍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好吃?若不是那“毒虫”和她的心声,她此刻怕是已香消玉殒。
「无妨,朕让御膳房再给你做更好的。」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日后,若再看到什么…奇怪的虫子,或是听到什么不妥的话,即刻让人回禀朕,明白吗?」
这话意有所指,但说得含糊。
阿依娜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懵懂,乖巧点头:「嗯,阿依娜,明白。谢陛下。」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可能啊…我演得这么好…】
【不过他这话…像是给了我一个打小报告的许可证?嘿嘿,以后吃瓜是不是可以更理直气壮一点了?】
萧衍不再多言,吩咐宫人好好打扫清理,又加派了两名侍卫守在揽月轩外,这才摆驾离开。
离开揽月轩一段距离后,萧衍对身旁的李德全淡淡吩咐:「去查查,西域‘相思断’的源头,以及近几个月,赵尚书府上或与他亲近之人,可有谁接触过西域来的商人或使臣。要隐秘。」
李德全心领神会:「奴才遵命。」
萧衍回头望了一眼那掩映在树丛中的宫殿飞檐,眼神复杂。那个小公主,究竟是无意间撞破,还是早有预料?她那看似懵懂的行为,一次次地化解危机,也一次次地将他引向真相。
或许,她真是上天赐予他,用来斩破这朝堂迷雾的一把…特别的钥匙?
而揽月轩内,阿依娜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软榻上。
【好险好险…差点就真要去见天神了。】
【系统,这次谢了。不过下次能不能早点预警?每次都这么刺激,我心脏受不了啊!】
【林贵妃进了冷宫,赵擎怕是要气疯了吧?接下来,他还会出什么招?皇叔那边…又会不会有动静?】
她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感觉这大晟皇宫的暗涌,似乎更加汹涌了。但不知为何,想到萧衍刚才那看似冷漠实则维护的举动,以及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她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丝。
也许,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她并非完全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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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