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桥头,黄泉寂寂。
幽风卷起黑袍一角,业火判官立于桥心,手中罪业簿燃着幽蓝火焰,那火不炽热,却焚魂蚀魄,专烧逆命之灵。
书页翻动,血字如咒——“石矶”,二字猩红刺目,仿佛刚从心头剜下。
可就在他宣判出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魂未灭而逆天改命,罪加一等!当永镇业火狱,不得轮回!”
话音未落,一缕清香自九天垂落,顺着地脉游走,如细雨润土,无声无息。
那香不浓烈,却穿透生死界限,竟使黄泉河水泛起层层涟漪,浑浊的浪面浮现出点点银光,如同星子坠入冥河。
彼岸花,开了。
不是血红,而是素白如雪,花瓣舒展间,莲香弥漫,竟将阴司鬼气尽数涤荡。
判官瞳孔骤缩,手中铁链嗡鸣震颤:“何物胆敢扰动幽都秩序!?”
就在此时,天地忽静。
一道虚影自阳间而来,穿破三十三重冥雾,顺着地脉奔涌而至。
那是一朵莲——通体洁白,根须如丝,缠绕着大地脉动,仿佛自洪荒初开便已存在。
归元圣莲!
苏辰立于骷髅山顶,双目微闭,衣袍猎猎。
他脚下道场如海,混沌之气滚滚灌入地脉,与那圣莲根须共鸣。
在他头顶,归元圣莲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映照出亿万生灵的执念与哀愁。
“地音。”他轻唤。
霎时间,一道稚嫩灵音自莲根深处响起:“我听见了……九幽之下,有十万冤魂在哭。”
声音不大,却如钟鸣九幽,直透地府最深处。
那是被镇压在轮回之外的残魂,是被抹去名姓的亡者,是那些因天道一笔而永堕沉沦的存在。
他们的哭声,从未停歇,只是无人倾听。
而今日,有人听到了。
苏辰眸光一凝,指尖轻点莲心:“传。”
刹那间,一股纯净至极的“净业共鸣”顺地脉奔腾而下,如春雷破冰,直冲幽都!
彼岸桥上,石矶的魂影浮现。
她不再是那具残破白骨,而是踏莲而来,白衣胜雪,眼含悲悯。
她所立之处,黄泉退散,鬼火熄灭,连那永不停歇的哀嚎之声,也为之凝滞。
判官怒极反笑:“一缕残魂,也敢现于幽都?还不速速归案!”
他抬手欲召业火,黑袍鼓动,幽蓝火焰自罪业簿中喷涌而出,化作火龙扑向莲影。
可火焰触及莲光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焚魂灭魄的业火,竟在莲辉照耀下渐渐转色——由幽蓝化为青碧,再由青碧转为澄澈如水的净火!
火焰不再伤人,反而轻轻环绕莲身,似在朝拜。
“轰!”
判官手中铁链应声而断,碎成灰烬。
他踉跄后退,眼中首次浮现惊骇:“此莲……不属轮回!它……超脱了生死簿的辖制!?”
石矶缓步上前,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我不是来逃的。”
她抬头,直视判官:“我是来问一句——谁定我罪?谁掌生死?”
判官浑身一震,本能后退,可双脚如钉入地。
只见石矶指尖轻点,一朵小巧白莲自掌心飞出,飘然落入判官心口。
那莲无声绽放,莲光渗入魂魄深处。
刹那间,判官眼神涣散,脑海中浮现尘封记忆——
那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天。
他曾是凡间一介书生,秉公断案,不畏权贵。
可因触怒权臣,被诬陷贪墨,满门抄斩。
临刑前,他仰天长啸:“天理何在!?”
无人回应。
死后魂魄入地府,却被打入无间,永世不得超生,只因“逆天命者,罪不容赦”。
他成了判官,执掌罪业簿,亲手将一个个“逆命者”打入地狱——却忘了自己,也曾是那个被天道一笔抹杀的冤魂。
“我……我也是被错判的?”他喃喃,声音颤抖。
石矶轻叹:“天道写命,圣人执笔,可命若不公,为何不能逆?若生死皆由他人执掌,那这轮回,还有何意义?”
她抬手,指尖轻抚罪业簿。
“石矶”二字,血光尽褪,化为虚无。
判官呆立原地,手中古籍微微震颤,仿佛在哀鸣。
就在此时,地脉深处传来一声低吟。
一道白骨虚影自幽土中浮现,跪于莲前,背影佝偻,却坚定如山。
他仰望莲影,声音沙哑而虔诚:
“主人……您回来了。”白骨道人跪在彼岸桥头,风蚀的白骨在莲光下泛着温润玉色。
他抬头望着那朵悬于幽冥之上的归元圣莲,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千年守候终得回应的悲喜。
“主人……您回来了。”
声音沙哑,却如钟鸣裂开九幽沉寂。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胸骨,一道裂痕自心口蔓延,骨血之中竟有微弱灵光流转——那是他残存的执念,是不愿主魂消散的一缕精魄,早已与地脉同频,化作幽都最深处的一根隐脉。
“我本无名,亦无命格,只因主人一念慈悲,赐我灵识。千年以来,我镇守残魂,聆听黄泉低语,只为等您归来。”白骨道人声音渐轻,却字字如钉,叩击天地法则,“如今圣莲重开,净业临世,我愿以骨为根,以血为引,献祭魂灵,永镇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