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林编修,好巧啊……你们怎么一同到了?”
姜岁立在花厅外的抱厦下,笑盈盈与一前一后出现的两人打了声招呼。
赵玉灵与林雁词齐齐顿住,互相看了一眼,又纷纷别开视线。
赵玉灵简单应了一声,让青黛将贺礼送上,便提裙加快步子进了花厅;林雁词倒是多留了一会儿,但很快也借口着要拜会姜太傅而“逃离”。
裴执聿慢悠悠穿过回廊,便见她踮着脚向那两道走远的身影张望。风吹着她的裙摆披帛飞扬,在暖阳下流光滟滟。
“开心吗?”
他温声问着,伸手轻轻搭上她肩头,将人往怀里一带。
姜岁便顺势放松了身子靠着他胸膛,仰起脸弯眸看他。
精心描妆后的面庞盈着笑,耳下明月珰轻摇着,瑰姿又俏;淡粉的裙摆在风吹下,翻卷着与他月白色的衣摆交叠,倚云偎月般。
裴执聿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满是得逞笑意的脸,又低头,飞快地在唇上啄吻一下。
姜岁低呀一声,连忙往周围看了看,确认自己的家人都不在后,才松了口气,又微恼着用手肘捣他一下。
裴执聿闷笑两声,顺势也将她手臂捉住禁锢在自己怀里,垂头在她耳畔低声:
“岁岁光顾着自己开心,倒将我忘了?”
姜岁哼一声:“那怎么了,今天是我生辰!”
她理直气壮着,又想起一桩事来:“夫君先前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呢。”
裴执聿应一声:“好…可现在人多,晚上就给岁岁看,怎样?”
他慢吞吞说着,指尖拨弄一下她发髻间簪着的步摇流苏。流苏晃动起来,映着日光,跳动着碎金落进他眼底。
他的视线又顺着下移,把今日的姜岁仔仔细细又看一遍,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感。
岁岁身上的每一件……都是他送的。
真好。
而听着他的话,姜岁又回肩仰脸看过来。
她显然为此高兴,又强调一遍:
“……只能给我看。”
“当然。”
裴执聿流连的视线,最后停顿在她面上。
两双漆黑的眼,因此时大好的晴光,都被照得有些通透浅淡,像剔透的墨玉琉璃。
明澈地,倒映着各自的影子。
姜岁忽然伸手,指尖往他眼眸探来。
裴执聿的眼睫轻颤一下,非但没如常人般下意识退让,反而在停顿一息后,又往前低了些头。
她细白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长睫上。
浓睫上纤尘似的光在指尖略过,仿佛令那阵细微的酥痒更强烈了些。姜岁颇为专注地轻抚着,看他眸中的光亮,因自己指尖移动而忽隐忽现。
但始终不变的,是她的倒影。
裴执聿眨了下眼,睫毛便飞快地在她指尖柔软擦过。
“怎么了?”
姜岁的手顿在半空,随后轻移,点在他眉上,又顺着眉尾轻柔滑下面庞。
她小声嘟哝:
“夫君的睫毛好长……”
虽然此时,她的指尖已经抚上了裴执聿的唇瓣,正缓缓流连着。
但两人,仍然专注凝视着彼此的眼。
彼此,也只有彼此。
“夫君,我想到上面去看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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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内的众人,默契地无人去寻今日生辰宴的主角和主角的夫君。
左右今日随意,时辰也还早,女眷们相约着去园子里转转,几位郎君便执棋相对起来。
原本打算在姜太傅那儿消磨掉这阵子的林雁词,也被热情的萧珩拉进了战局。
“我棋艺不精,总输殿下。林兄,你来替我。”
林雁词的目光远去,不自觉看了眼正和女眷们一同迈过侧门往后园去的身影,这才收回,与赵逸拱手道:“殿下,承让。”
赵逸温温一笑:“坐吧。”
两位皆温润谦和的郎君,就此对弈起来。
萧珩在旁看着棋局,心中啧啧。
一个两个,全都深藏不露啊。
明明看着个比个的温吞……棋风却这般凌厉。
看出这两人势均力敌,只怕还要不久。萧珩便百无聊赖地转了出去。
姜大哥陪着夫人,怀书也陪着三娘,小妹跑去玩了……萧珩自己盘算一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落单了。
他不由又在心底啧一声。
“萧郎君,”一位侯府侍从疾步走来,到了跟前行礼后道,“秦王殿下来了,殿下说……要郎君您去接他。”
“夫人说了,郎君若是觉得为难,小的可以帮忙回绝。”
萧珩却眸中一亮。
殿下还真来了……是不是说明,他有和解的意思?
“真是秦王殿下?无妨无妨,带我去吧。”
侍从应一声,转而到前头带路。
不远处的屋脊上,正坐着一时兴起想要上来的姜岁,和带她上来的裴执聿。
姜岁放松地靠在他怀中坐着,裙摆在屋瓦上迤逦铺开,足尖悠闲地轻轻晃动着。
这里太暖,晒得她有些昏昏欲睡;而难得见到这般开阔的视野,又令她莫名有些亢奋。
亢奋与倦意冲撞,倒有些像醉了。
她眯着眼眺望,看见萧珩跟着侍从往府门的方向去,不由轻笑:
“夫君,我赢了,秦王真的来了。”
姜岁说着,得意洋洋地回眸。
她本就抹了胭脂的脸,因热意又染上几分红,一径蔓延到了眼尾,将得意带笑的眼,勾勒出几分醉酒似的旖色。
裴执聿嗯一声,低头顺着她仰起的脸,声音似也被着日头晒得沙哑懒散:
“是啊……我的岁岁真厉害。”
姜岁脸颊的梨涡欣然浮现,她漾着笑意,往裴执聿低下的脸凑近了些。
檐上的风要大些,将她的碎发吹着往他面上挑逗似的拂来,酥酥痒痒的。
闻弦知雅意,裴执聿轻轻往前,便吻住了她。
一缕日光光束恰好从两人间穿过,光点在唇瓣相依碾转间被吞没,又出现,闪烁着,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