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发现了端倪,姜岁却未说什么。与裴执聿换过平安符,便如常同他走在一处,随众人一齐去寻已在后头等待的姜夫人与萧夫人。
裴执聿侧眸瞧着身旁平静的小妻子,心中有些忐忑。
岁岁到底……生气了吗?
她方才分明神色有异,可现在又什么都没说……
裴执聿垂睫,轻轻咬了咬舌尖,眼底难得涌现一点无措。
明明之前,就是赵玉灵送点东西过来,岁岁都会不高兴。
现在如此平淡,是太生气了,还是……不在乎他了?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令裴执聿十分不喜。
既然岁岁不说,那……就自己先说吧。
实情是定不能说的,但岁岁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若不说清楚,倒显得自己心虚,让她误会。
他专心思忖起说辞,姜岁亦专心思索着该如何发挥。
公主果然去见夫君了,而且如此浓郁的香气……两人肯定靠得很近。
她鸦睫之下的眼眸暗自跳跃着幽火,心间被兴奋和酸涩充斥,撑得心口又胀又麻。
夫君如此守礼君子,会和公主挨得那么近吗?
他是没能受住诱惑,还是…做了别的事?
姜岁迫切地想知道实情,却又心知得忍耐到回府后才行,如此焦灼地在胸腔内燃烧,折磨得她身子轻轻战栗。
好想知道…好想现在就知道。
夫君会变脏吗?
要是脏了的话……只好处理掉了呢。
仔细想想,还是挺舍不得的。
所以夫君,千万…千万要干干净净才好。
—
快到寺后厢房时,赵玉灵正巧从不远处的房内走出来。
她行色匆匆,似乎刚用过斋饭便急着离开。乍然看见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的裴执聿,她瞳心一缩,下意识地后退大步,脸色瞬间难看得如活见鬼般。
现在见到此人,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就莫名出现,她恨不得退避三舍,早没了半点旖旎心思。
目光相接,裴执聿神色如常,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与她颔首示意。
赵玉灵唇角轻抽,忍着心底的惧意稳住神色,暗自咬了咬牙。
这疯癫之人……给她喂毒不说,竟还敢让她替他留意父皇。
若非暂时受制于他,她才不会答应。
且等她回宫解决了身上的麻烦,再来处理这胆大包天之徒。
赵玉灵沉着脸,并无心思与众人寒暄,漠然走开。
但经过时,她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在裴执聿身旁的姜岁上停顿了几息。
昔日嫉妒烟消云散,她还产生一些怜悯:呵……嫁给这等疯子,真是有够倒霉的。
不过……当时自己提到姜岁,裴执聿说什么来着?
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看来裴执聿也不是全无顾忌啊。
若是宫中太医没法解决,她得想个法子,从姜岁入手。
怕归怕,她更不想之后都受制于人,做个可笑的棋子。
公主匆忙离开,除了心知内情的裴执聿外,其余人皆一头雾水。
但他们也同公主并不熟悉,是以都没说什么,只当无事发生,一边继续闲话着,一边往厢房里走去。
但也有人觉得奇怪,譬如萧兰茜。
她狐疑地回眸看了看裴执聿夫妇二人,心中泛起嘀咕。
先前见着公主的时候,不是还挺正常吗。
该不会真的与裴世子见过面,所以现在看见三娘,便觉心虚吧?
毕竟……裴世子方才,可是晚到了许久。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一直待在住持那儿?
但毕竟没有证据,只是胡乱揣测。萧兰茜想着该提醒好友多留心留心,奈何姜岁只跟在裴执聿身边,根本不曾注意到她的眼神,令萧兰茜多少挫败。
唉……
姜岁并非没感受到萧兰茜一眼一眼望过来的视线,只是她兀自想着事,分不出神来处理。
既在裴执聿身边,赵玉灵一出现,她就注意了过去,自然没错过赵玉灵那一瞬间难看的脸色。
而她没看错,公主当时……看的就是夫君。
她或许在某些事情上迟钝,但也清楚,那绝对不会是见到情人会有的眼神。
而且公主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姜岁眼珠轻转:这么看来……夫君应当没与公主发生什么亲密的事情了?
反而还可能是…吓人的事?
这一发现令她心情好了不少,眼眸不住弯起,愉悦不已。
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就可以继续留着夫君了。
她越来越期待,夫君会和她说什么了。
—
傍晚时分,陪着两位夫人礼佛结束,众人才离开大相国寺,各自回府。
简单用过晚膳,姜夫人也觉得乏了,将儿女们都遣了回去。
姜岁装作没发现裴执聿欲言又止的幽深眼神,又粘到周月白身边,同她聊了许久。直到天色已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兄嫂的院落。
裴执聿站在外头等候,夜风卷着他的衣袍大袖,昏暗天色衬着他深沉眼眸,看来几分幽怨,活像一尊望妻石雕。
他憋了快一日,心中不安已达顶峰。
他已然确定,姜岁肯定发现了什么。
虽然岁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可在今日二人再见面后,除了初见时,她就没再同自己说过一句话。
每次他想说什么……岁岁就恰好同旁人说话。
恰好得多了,便是故意为之了。
岁岁在躲着他。
她果然生气了。
裴执聿忐忑之余,还可耻地松了口气。
至少说明,她还在乎自己。
只是今日要哄好岁岁,怕是要多花些心思了。
裴执聿望着走过来的小妻子,面色放柔,主动上前几步,将手中捧着的披风环过她肩头披好。
“夜里寒露重,夫人当心身子。”
裴执聿瞧着她垂眼任自己动作的乖顺模样,心中又软几分,声音更加温柔:
“夫人饿了吗,我让人备了消夜,要用些吗?”
“不用。”姜岁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在嫂嫂这儿吃过了,不饿。”
“……好。”裴执聿心口一紧,但还是顺着答应下来,一手虚扶在她肩头,温声道,“那便回去休息吧。”
姜岁低“嗯”一声,没再说话,沉默着走在他身边;裴执聿见状,想说什么,但还是抿唇忍下。
两人如此安静,实在反常。
身后跟随的拾月紧张地在二人之间看了看,随后与一旁的沉璧交换了眼神,却只看见对方眼里的茫然。
奇怪,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