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那句“你高兴了,孤才会高兴”,便已足够。
湛知弦只觉心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将那盘踞不散的忧虑冲得七零八落。
那令人不悦的苦立时散去,一股甜津津的气息更加浓郁。
比之前还要馥郁诱人数倍。
君天碧满意地感受着这气息的变化。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掀开眼皮看着湛知弦:“那现在......你在想什么?”
湛知弦被她看得心跳不受控制,凭着本能诚实作答:“在想......城主。”
君天碧闻言,从他怀中退出些许,笑吟吟地看着他:“哦?如何想孤?”
他抬手拂开她颊边碎发,指尖带着温存的暖意,声音浸着月色:
“想城主......高兴。”
“绕口令?”君天碧却不满这个答案,蹙眉斥道:“老实交代,否则......重罚!”
湛知弦不禁失笑。
他觉得她这般非要刨根问底的小脾气,比起平日的冷酷,更加鲜活夺目,令人心折。
同时,他也深知她口中的重罚绝非戏言,那是真会剥皮抽筋,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于是他收敛了笑意,沉淀了所有情感郑重道:
“我想的......是祭祀大典那天,立于祭坛之上,紫瞳摄人,驱使雷霆蝶群,言定他城生死......那样的城主。”
他话语间尽是震撼与仰慕。
“风姿绝世,令知弦......永世不忘。”
湛知弦以为他忆起的是她最强大、最耀眼、如同神只临世般的瑰丽时刻。
而君天碧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是眼前这人躺在榻上,强忍着恐惧,脖颈温顺地仰起,血液中却充满了苦涩滋味的模样。
唔......那血,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不过......
唯一还算能入口的,大概就是他唇角那一点点混杂着震惊与别样情绪的血珠。
她的指尖抚上了他蔷薇色的唇角,那里早已没有任何伤痕。
“所以,”君天碧容色淡淡地总结,“孤让你想高兴的事情,你却在回忆......噩梦?”
湛知弦被她这完全偏离方向的解读弄得一怔。
噩梦?那明明是奠定他追随信念的神迹开端......
不过,她在意他的情绪,希望他快乐。
他望着她的绝美面容,忍不住低声喃喃,无尽缱绻动容:
“因为......从那天起,知弦的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无论那是噩梦还是美梦,从那一刻起,他的一切悲喜,便都与她息息相关。
“于我而言,只要是城主,无论何种模样,我都......”
他的话未说完,君天碧已经低下头,吻上了他那总是吐出温和言辞,却带着惊人热意的唇。
虽然未必完全理解他话中情意,但纯粹的美妙气息让她十分欢喜。
柔软相贴,蜜意探寻,细细浸润着他的唇瓣,苏合香馥郁的气息漫上彼此的唇齿之间。
湛知弦被她弄得呼吸骤乱,所有思绪都消散在此刻缠绵之中。
他情不自禁地闭眼将人拥紧,宠溺地回应着她。
一吻方休,在湛知弦即将窒息的前一刻,君天碧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他。
看着他微微喘息、唇瓣愈发靡丽的模样,她眸中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嗯,这人倒是容易满足,一个吻便能让他血气变得如此甘美......
下次吸血前,或许可以先这般吻过再下口,想必滋味定然更佳。
她将这归结为是......提升血食品质的有效方法。
湛知弦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心狂跳着要撞出胸膛。
他望着君天碧那依旧冷漠,却因方才的亲昵而染上餍足魅惑的侧脸,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
城主这般......
分明是情窦初开却不自知的少年郎,行事全凭本能喜好,于情爱一事上直接又霸道。
以往侍寝,除了吸血便是折辱,何曾有过这般......亲密?
他心中既有一丝隐秘的欢喜,更多的却是沉甸甸的责任感。
既然她开始展露这方面的兴趣,他须得好好加以引导,断不能让她这般懵懂下去,更不能让她......随便对旁人也如此。
毕竟,此等事在他看来,当属情之所至。
君天碧自然不知他心中这许多弯弯绕绕,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愈发甘美诱人。
她最后又凑上前,碰了碰他那被她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
这才心满意足地枕着那令人愉悦的血气与苏合香,安然阖上了眼眸。
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湛知弦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指尖虚虚拂过她的眉眼,心中愈发坚定:必须尽快将让城主正确认识情事提上日程!
绝不能让旁人......占了这份便宜去!
他全然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被占便宜的,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家城主是个纯情少年郎。
翌日朝会,前殿。
武官们虽然大多面容憔悴,眼带血丝,显然是熬夜推演战局、撰写奏疏所致。
但个个精神抖擞,腰板挺直,眼神灼亮。
他们呈上的奏疏不再是空泛的畏战之言。
而是提出了不少切实可行的御敌良策,从兵力部署、排兵布阵到器械改良,皆有涉及。
虽仍有不足之处,但可见是真正用了心。
只是,粮草补给线漫长,易被北夷骑兵截断这个核心难题,依旧让众人束手无策。
一旦粮草不济,再勇猛的军队也将不战自溃。
文官们提出诸如“沿途增设补给点”、“征调民夫加快运输”、“向富户募捐”等建议。
也很快被武官们以“耗时耗力,易成敌军靶子”、“民夫遇袭毫无还手之力”、“杯水车薪”等理由否决。
殿内一时又陷入了僵局。
君天碧高踞御座,静静听着下方的争论,眸中看不出喜怒。
嗯......还有救。
于是,在众人争论稍歇时,她放下奏疏,缓缓开口:“诸位所献之策,尚有可取之处,只是......”
她不掩嫌弃,“脑子还不够活络,不懂变通。”
她将几条看似独立的计策串联起来,形成环环相扣的杀局;
她指出某些战术的漏洞,并提出更颠覆狠绝的反制手段;
她甚至对北夷可能采取的几种进攻方式都做出了预判,并给出了相应的应对方案。
不过片刻功夫,一套周密具体的铁腕作战计划已初具雏形。
听得下方武官们又是惭愧又是敬佩。
紧接着,她开始调兵遣将,点将派兵,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
“李迪领左路军出漱玉关,周焕率水师截断离耳辎重......”
最后,她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那最令人头疼的粮草问题上。
“粮草补给一事,孤自有安排,尔等无需担忧,只管专心对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