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朔风卷疫,白衣临塞
雁门关的风,带着淬了冰碴子的戾,刮过连绵起伏的城墙时,能发出呜咽似的嘶吼,像是无数战死沙场的英魂,在暮色里低吟。
城墙上,一面玄色的“萧”字大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竿下立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萧承安。
大靖的镇国大将军,是雁门关的定海神针,是北疆百姓口中的“活阎王”,更是让北狄铁骑闻风丧胆的不败战神。
他身着一袭玄铁铠甲,甲片上还凝着未干的血渍,那是昨夜突袭北狄先锋营时留下的。铠甲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魁梧身形,墨发高束在紫金冠中,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额角,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愈发冷峻。他的眼神,是常年在战场上磨砺出的锐利,像鹰隼锁定猎物时的寒芒,扫过城下的荒原时,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
他手中握着的玄铁重剑,足有七十斤重,剑身黝黑,却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这剑是皇上御赐,由西域玄铁锻造,斩金断玉不在话下。而更让这柄剑所向披靡的,是萧承安藏在骨子里的本事——那是他在母后空间的万宝阁里,所得的现代格斗技巧。
没人知道万宝阁是何来历,只知道萧承安自五年前从阁中出来后,武功愈发深不可测。他将现代搏击的寸劲、锁喉、地面缠斗之术,与大靖的枪法、剑法融会贯通,在战场上往往能以雷霆之势制敌。北狄的将领,死在他剑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以至于北狄的歌谣里都唱:“宁惹阎王,莫惹萧郎。”
“将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副将沈策满脸焦灼地奔上城楼,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营、营中又倒下了二十三个弟兄!还有……城南的流民村,也传来消息,说是瘟疫蔓延得厉害,已经……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
萧承安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瘟疫。
这个词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他的心里。
三天前,营中第一个士兵出现高烧不退的症状,起初只当是风寒,可没过多久,那士兵便浑身溃烂,咳血而亡。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症状如出一辙:高烧、呕吐、皮肤溃烂、呼吸困难。
军医们束手无策,熬制的汤药喝下去,半点效果都没有。
萧承安派人封锁了军营和流民村,严禁任何人出入,可瘟疫就像无孔不入的鬼魅,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他猛地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玄铁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双锐利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将令,全军戒严!凡有发热症状者,即刻隔离至城西的空营!另外,快马加鞭前往京城,向陛下求援!就说雁门关瘟疫肆虐,急需良医和药材!”
“是!”沈策领命,正要起身,又被萧承安叫住。
“等等。”萧承安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告诉我父皇,若太医院的人不愿来,就……就提我的名字,说我萧承安,求他们来!”
他一生戎马,从未低过头,可此刻,为了手下的弟兄,为了城外的百姓,他愿意放下所有的骄傲。
沈策看着将军眼底的红血丝,鼻子一酸,重重地点头:“末将遵命!”
马蹄声哒哒地响,信使骑着快马,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在暮色里渐渐消散。
萧承安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连绵的烽火台,心中的焦虑如潮水般汹涌。
他不怕打仗,不怕北狄的千军万马,可面对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那些倒下的士兵,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有的才十七八岁,还是个孩子,有的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在等着他们回去。
他是将军,他要护着他们。
夜风越来越冷,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萧承安脱下沾着血渍的铠甲,露出里面玄色的劲装,独自朝着城西的隔离营走去。
隔离营外,守着两队士兵,个个面色凝重。见萧承安走来,士兵们连忙行礼:“将军!”
“都起来吧。”萧承安摆了摆手,目光扫过营中一排排简陋的床铺,床上躺着的士兵们面色潮红,浑身滚烫,有的在痛苦地呻吟,有的已经陷入了昏迷。军医们忙得焦头烂额,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依旧杯水车薪。
一个年轻的士兵看到萧承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微弱:“将军……属下……属下还能打仗……”
萧承安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放得格外轻柔,与平日里的冷峻判若两人:“好好躺着,等病好了,再跟我杀北狄。”
那士兵的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将军……我怕……我还没娶媳妇呢……”
萧承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伸出手,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喉咙哽咽,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能给他们铠甲,能给他们刀剑,能带着他们冲锋陷阵,可他却挡不住这该死的瘟疫。
夜色渐深,萧承安在隔离营里待到了后半夜,直到沈策再三催促,才回了将军府。
他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张地图,可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士兵们痛苦的呻吟声,全是流民村百姓绝望的眼神。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心中的烦闷。
“父皇……你一定要派人来啊……”他喃喃自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这期盼,在五天后,终于有了回音。
那天清晨,雁门关的城门下,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声。
萧承安得到消息时,正在隔离营查看病情,他立刻策马赶了过去。
城门外,停着十几辆马车,马车上插着太医院的旗帜。车旁,站着一群身着白色医袍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