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七年秋,距离“楚元通宝”正式发行已近一年。这张小小的楮皮纸券,如同一种无声的瘟疫,以昆明为中心,沿着商路、随着船队、透过边境,悄然渗透到天下的每一个角落。它所引发的变革,远非简单的交易便利,而是一场深刻重塑权力格局的金融风暴。
楚国,昆明,大楚皇家银行总号。
这是一座新建的、气势恢宏的石质建筑,位于王宫东南角,戒备森严。顶层密室内,银行总督刘巴正手持厚厚的账册,向刘基及核心谋臣们汇报着一年来的“战果”。
“大王,诸位先生,”刘巴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截至上月,‘楚元通宝’发行已逾五千万贯等值,其流通之速,远超预期!境内,大宗贸易、官府税赋、军饷发放,已有七成以上使用宝钞。民间小额交易,虽仍多用铜钱,但宝钞信誉已立,百姓渐习其便。”
他指着账册上的图表:“更可喜者,外流之钞,据各边境关卡及商号估算,已近千万贯!主要流向有三:其一,江东,约占四成,多用于采购我之海盐、精铁、琉璃;其二,中原曹魏辖区,约占三成,多用于购买药材、蜀锦(经我手转口)及边境榷场互市;其三,西域及西南夷道,约占两成,换回玉石、马匹、香料等。剩余一成,零星散入刘备控制的关中、汉中。”
法正抚须笑道:“此乃阳谋。彼等虽知是计,却不得不吞下这饵。江东缺盐铁,中原需货殖,刘备势弱,更需与我通商以维系统治。我钞借商货而行,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徐庶补充道:“且我严格控制盐、铁、茶、琉璃等关键物资的输出配额,与宝钞使用比例挂钩。用钞多者,可得优先进货权及价格优惠。此策,如同扼住其咽喉。”
庞统嘿嘿一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更妙的是,那些流入外的宝钞,并非死水一潭。许多外国商贾,在我境内赚取宝钞后,并不急于兑换金银带走,反而用其直接采购其他楚国商品,或存入我‘四海通’等大商号生息,或干脆在我境内投资置业!此等于是将彼国之财富,变相留置我境,为我所用!此所谓‘资本吸附’之妙也!”
刘基端坐主位,听着汇报,眼中精光闪烁。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进展之顺利,仍让他感到满意。这就是降维打击的力量。当对手还在用沉重的金银铜钱进行原始积累时,他已经玩起了信用货币和资本运作。
“然,树大招风。”沮授冷静地提醒,“我观曹魏、东吴,近来已有异动。曹操已严令境内官仓拒收楚钞,并暗中抬高铜钱对楚钞的兑换比率,试图打压。孙权则一面限制楚货入境,一面加紧仿制我钞,虽粗糙不堪,但已显其心。”
刘基冷哼一声:“仿制?孤巴不得他们仿!正好让天下人看看,何谓天壤之别!传令宝钞局,下一批新钞,防伪再升级!加入滇南特有的荧光蝶翼粉,夜间月光下可见幽蓝微光!再以微雕技术,在龙鳞凤羽间暗藏‘大楚永昌’四字密文,非特制水印镜不可见!看他们如何仿!”
“大王英明!”是仪领命。
“至于曹操抬价打压,”刘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传令商部,即日起,对曹魏辖区主要出口商品,如药材、蜀锦转口等,只收楚元通宝,拒收金银铜钱!若曹商欲购,要么用钞,要么通过我指定钱庄,以高于市价两成的比率,用金银兑换我钞!孤倒要看看,是他曹操的禁令硬,还是商人的逐利之心硬!”
“妙计!”法正击掌,“此乃逼其就范!曹操若强行断绝贸易,则其境内盐铁药材价格必然飞涨,民怨沸腾;若放任,则楚钞流通更广,其金融命脉渐操我手!两难之局!”
“对刘备那边呢?”徐庶问。
刘基沉吟片刻:“玄德公处境艰难,诸葛亮非易与之辈。可稍作怀柔,维持现有贸易规模,楚钞兑换比率给予小幅优惠。但原则不变,关键物资,仍以钞结算。可暗中资助其境内心向汉室之士,用楚钞购买粮草军械,既示好,亦加深其内部对我之依赖。”
“诺!”
与此同时,天下各方势力,正深切感受着这场金融风暴的威力。
邺城,魏王府。
曹操看着户部呈上的报告,脸色铁青。报告显示,尽管三令五申,但边境榷场和黑市中,楚钞的交易量不降反升!许多大商贾,甚至一些军中将领,为了能优先买到楚国的紧俏物资(尤其是治疗伤病的特效药材和新式铁甲),都在暗中囤积楚钞!官府强行打压,反而导致黑市钞价飙升,利益驱使下,走私猖獗。
“刘正世……奸诈至此!”曹操将报告摔在地上,“以此虚纸,刮我实利!如之奈何?”
贾诩阴恻恻道:“丞相,堵不如疏。或可……也仿制发行我魏之宝钞?”
荀彧立刻反对:“文和不可!我魏无楚国那般独特纸材、工艺,强行仿制,必粗制滥造,徒增笑耳,反损信誉。当下之计,唯有大力发展自身工坊,减少对楚货依赖,同时……与孙权、刘备加紧联合,共抗此经济侵蚀。”
曹操长叹一声,深感无力。这看不见的战争,比真刀真枪更难应付。
建业,吴侯府。
孙权看着周瑜递上的一真一假两张“楚元通宝”,真钞精美绝伦,荧光暗记俱全;假钞粗糙模糊,一搓就破。他苦笑道:“公瑾,看来仿制之路,行不通啊。”
周瑜剑眉紧锁:“主公,楚钞借商货之利,已渐成江东大宗贸易结算之惯。尤其海盐一项,几乎被楚商垄断,我水师将士、百姓日用,皆赖其供给。若强行断绝,恐生内乱。为今之计,唯有加快我江东自身海盐生产,同时……设法开辟新的贸易路线,减少对楚依赖。”
鲁肃补充道:“或可尝试与刘备、曹操协商,建立三国间的易货贸易体系,绕过楚钞。”
然而,谈何容易?楚国掌控的,是盐、铁、茶、琉璃等生活与战略必需品,具有不可替代性。
长安,汉中王府。
刘备与诸葛亮对坐,案上同样摆着楚钞和一份清单。
“孔明,楚钞流通日广,虽便利商旅,然长此以往,府库金银外流,恐非善策。”刘备忧心忡忡。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深邃:“主公所虑极是。然,我汉中、关中,地瘠民贫,需楚之盐铁以安民,需楚之药材以疗伤,更需通过贸易获取财富以养军。完全拒用楚钞,无异自断臂膀。亮之意,可有限度使用,严控规模。同时,鼓励境内桑麻、矿冶,力求自给。待我稳固关中,西通羌氐,或可另辟财源。”
但诸葛亮心中清楚,这需要时间,而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楚国的经济渗透,如同温水煮蛙,正在一点点蚕食他们的根基。
一年多的金融博弈,楚元通宝凭借其技术壁垒、商品霸权和国家信用,已然站稳脚跟,并呈现出成为区域性“硬通货”的强势姿态。 它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开始缠绕在曹、孙、刘三国的经济命脉上。虽然各方都在挣扎、抵制,但在巨大的现实利益和生存需求面前,这种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刘基站在昆明王宫的最高处,俯瞰着日渐繁华的都城,远方码头上,“破浪号”的姊妹舰正在建造。他知道,金融战的初步胜利,为楚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战略主动权。接下来的目标,将是利用这种经济优势,进一步推动科技发展(石油利用、航海技术),拉大与对手的差距,并在政治上,寻找分化瓦解、最终统一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