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远镇盘桓数日,蒙毅对当前所处时代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此时乃是西汉中期,天下承平已久,民生大体安定。他那一口略带古韵的官话和沉静的气度,让他被镇民们当成了游历四方的书生或没落贵族子弟。
这一日,他听闻镇外三十里的李家村爆发了时疫,已有数人病死,官府派去的医官也束手无策,村民恐慌不已。
蒙毅心中一动,购置了些寻常药材,背着个简单的药箱,便朝着李家村走去。
村口已被乡勇用树枝简陋地封锁,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秽气。村里一片死寂,偶有压抑的咳嗽声和哭声传来。
蒙毅表明了来意,称是游方郎中。封锁的乡勇见他气度不凡,虽年轻,但眼神沉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放他进去。
村里的景象颇为凄惨。病患面黄肌瘦,高热不退,上吐下泻,显然是霍乱之症。以蒙毅的医术和神识,轻易便能判断出病因,乃是水源被污,加之村民体质虚弱所致。
若在以往,他一道清净法术,便可涤荡水源,几缕精纯灵力便能驱散病气。但此刻,他只能依靠凡俗的手段。
他先是找到村长,强令村民即刻改用村后山泉之水,并将现有水井封闭。随后,他根据病情轻重,开出不同的方剂,无非是藿香、佩兰、苍术、陈皮等常见药材,配伍却极为精妙。
他亲自为重症者施针。银针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灵性,精准地刺入穴位,疏导着病人紊乱的气机。他没有动用真元,仅仅依靠对人体经络的极致理解和手法,便起到了稳定病情、激发自身元气的作用。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药材有限,村民体质太弱,还是有一个年迈的老人和一个年幼的孩童,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病入膏肓,纵然他手段尽出,也回天乏术。
看着那孩童父母绝望的哭嚎,看着那老人阖然长逝的平静,蒙毅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拥有漫长的生命,见过太多的生死。秦末战场的尸山血海,修仙界的残酷争斗,比这惨烈百倍。但此刻,在这小小的村庄里,面对这些最普通凡人的生老病死,他的心境却有些不同。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却依然要尽力而为的“小善”。他无法逆转生死,但可以尽力减少死亡。他无法改变这个村庄贫困的根源,但可以帮他们渡过眼前的难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重新振作精神,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对病人的救治工作中。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没有丝毫松懈,始终坚守在病人身边,亲自煎药、查看病情。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每一个病人都给予最精心的照料。
经过数日的不懈努力,疫情终于得到了有效控制。村民们的病情逐渐好转,生命的曙光,再次照耀在这个曾经被病魔笼罩的村庄。
村民们对他感激涕零,视他如救命恩人。他们纷纷拿出家中仅有的鸡蛋、腊肉等食物,想要酬谢他的救命之恩。
然而,蒙毅却婉言谢绝了这些馈赠。他深知村民们生活并不富裕,这些食物对他们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他只取了几文钱的诊金,这些钱足够他吃上几顿饱饭。
当他决定离开李家村时,村民们自发地前来相送。他们一路跟随,一直送到了村口之外,眼中满是不舍和感激之情。
走在回安远镇的路上,蒙毅的心情异常平静。这次行医,对他修为毫无助益,甚至因为劳心劳力,让他本就缓慢恢复的真元消耗了不少。
但他却觉得,神魂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那是一种在无能为力中坚守,在平凡细微处行道的踏实感。
“守护,并非一定要对抗毁天灭地的魔头。”他望着远方起伏的丘陵,心中明悟,“有时,仅仅是挽救一个村庄,治愈一个病人,保存一丝希望,亦是守护的一种。”
他的道心,在这最朴素的实践中,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更加通透圆融。那金丹上的裂痕,似乎也因为这心境的些微变化,而显得不那么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