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边缘，如同文明与混乱的交界线。身后是Aether分部那片灯火紊乱、黑烟升腾的现代废墟，眼前则是浸没在昏黄路灯与浓重阴影下的、迷宫般的窄巷旧楼。污水的腥臊、老食物的酸腐气息取代了硝烟味，却同样令人窒息。
“这边！快！”冷月的声音因肩伤和奔跑而带着压抑的喘息，她率先拐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大半。
凌一凡拉着苏小婉紧随其后，王大锤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还不忘惊恐地回头望了一眼——街道那头，五个“清道夫”如同索命的幽魂，已然冲破凌一凡制造的混乱区域，冰冷的红目光锁定了他们消失的巷口，速度丝毫不减地追来！
巷战，对于依赖精准计算和线性推进的“清道夫”而言，本应是限制。但对于弹尽粮绝、人人带伤的凌一凡四人来说，依旧是致命的猫鼠游戏。
“他们……他们怎么还追？！”王大锤带着哭腔，肺部火辣辣地疼，恐惧几乎压垮了他的神经。
“混沌能量的信号在复杂环境下像夜空里的月亮！”苏小婉急促地解释，手指在终端上飞快滑动，试图寻找老城区残存的、可能被利用的监控或网络节点，但信号极其微弱，“除非一凡能彻底屏蔽，否则他们就像闻着味儿的猎犬！”
凌一凡咬紧牙关，再次尝试那艰难的“静默”。但连续的透支、环境的压迫和身后步步紧逼的死亡威胁，让他心神根本无法集中。混沌能量如同受惊的鱼群，在他体内左冲右突，不仅无法平息，反而有再次失控爆发的迹象。
咻！咻！
两道能量光束擦着巷口的砖墙射入，打在对面墙壁上，熔出焦黑的坑洞。清道夫已经追至巷口！
“分头走！在老锅炉厂废墟汇合！”冷月当机立断，这是唯一能分散火力、增加生存几率的方法。她猛地将凌一凡推向一条向上的、通往某栋废弃居民楼天台的铁梯，自己则转身向着另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冲去，同时开枪吸引注意力！
“冷月姐！”苏小婉惊呼。
“快走！”冷月的声音斩钉截铁，身影已没入杂物堆的阴影中，紧接着传来能量武器交火的激烈声响！
凌一凡心脏揪紧，但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一把抓住铁梯，对苏小婉和王大锤吼道：“上去！”
铁梯锈蚀严重，摇摇欲坠。三人拼尽全力爬上屋顶。天台空旷，布满杂物和鸽粪，冷风呼啸，能将下方巷战的声响听得更清晰——冷月那边的枪声短暂而急促，显然是在艰难周旋。
而更糟糕的是，两名“清道夫”已经放弃了复杂的巷道，如同壁虎般直接利用爪钩和强大的机动性，开始沿着外墙向上攀爬！另外三名则封锁了楼下出口。
他们被堵死在天台上了！
“完了……这下真完了……”王大锤看着下方迅速逼近的黑色身影，绝望地瘫坐在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凡哥……对不起……都是我没用……老是拖后腿……要不是我当初手贱碰了那个警报器……”
他的话语被恐惧和自责淹没，身体抖得像筛糠。这个平时大大咧咧、似乎永远乐观的室友，此刻终于被接连不断的生死考验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
凌一凡看着王大锤这副模样，又听着楼下冷月越来越稀疏的枪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愤怒涌上心头。不是因为埋怨，而是因为无力。他恨自己这不受控制的能力，恨自己的弱小，恨这该死的世道！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个肮脏的天台上？像那些被Aether榨干的“燃料”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不！
一股极其强烈的、混杂着不甘、愤怒和保护欲的意念，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不再去想着控制、静默、还原那些复杂的技巧，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纯粹的念头——
“滚开！别碰他们！”
伴随着这声在心底炸开的咆哮，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混沌能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轰然爆发！不再是定向的力场或扭曲，而是如同爆炸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席卷而去！
没有特定的目标，没有精确的意图，只有最纯粹的、混乱的排斥与毁灭！
嗡——！！！
一声沉闷的、并非源自物质世界而是源于能量层面的巨响！
效果……是灾难性的，却也是奇迹般的。
天台边缘，那两名即将攀上来的“清道夫”，首当其冲！它们周身的能量护盾如同被投入碎纸机般剧烈闪烁、扭曲，然后瞬间崩溃！攀附外墙的机械爪钩在混乱的能量湍流中失灵脱落！两名清道夫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地从高空栽落下去，在下方的杂物堆里发出沉重的撞击声，虽然没有立刻报废，但显然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天台上，王大锤身边一个废弃的卫星锅盖，被无形的力量拧成了麻花！苏小婉终端屏幕瞬间雪花一片！整个天台地面的灰尘和杂物被卷起，形成一个短暂的、小型的尘埃旋风！
更远处，以这栋楼为中心，方圆百米内，所有老旧的电路噼啪作响，灯泡接连爆碎！几辆停放在巷子里的老旧汽车警报器被莫名触发，发出刺耳的鸣叫！甚至附近几户还亮着灯的人家，电视信号也瞬间中断，传来惊疑不定的叫骂声！
凌一凡自己也因为这完全失控的爆发而眼前一黑，喷出一小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技巧，这是自杀式的、同归于尽的能量宣泄！
“一凡！”苏小婉顾不上终端，扑过来扶住他，声音带着哭腔。
王大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神迹（或者说魔迹）的爆发惊呆了，忘记了哭泣，傻傻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凌一凡和楼下暂时失去威胁的清道夫。
就在这时，苏小婉那雪花一片的终端，突然又闪烁了几下，恢复了部分功能，并且接收到了一条极其微弱的、来源不明的讯号！讯号内容很短，像是一段自动循环播放的录音：
“……这里是……‘风筝’……听到请回答……老城区网络节点……部分恢复……可提供……短暂遮蔽……坐标……”
是那个之前给他们发送过“守夜人”信息的信号源！它竟然还在活动，并且在这个关键时刻，试图联系他们！
苏小婉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光！“有信号！可能是盟友！”
她立刻尝试回复，但信号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了新的动静！
那名之前被凌一凡用混沌能量重点“关照”过、行动略显迟滞的“清道夫”，似乎适应了能量干扰，重新调整了姿态，再次开始向上攀爬！而冷月那边的枪声，已经彻底停止了！情况不明！
“妈的……跟你们拼了！”王大锤看着再次逼近的死亡，又看了看为了救他们而虚脱倒地的凌一凡，一股血性突然压过了恐惧！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通红地四处扫视，看到了那个被拧成麻花的卫星锅盖和几根散落的、锈蚀的铁管。
一个荒诞却带着决绝的念头，在他那清奇的脑回路中形成。
他捡起铁管，撬下那块扭曲的锅盖，又找到一截废弃的电线，手忙脚乱地将它们绑在一起，做成一个简陋无比、看起来毫无用处的……大号“弹弓”？
“锤子！你干什么？！”凌一凡虚弱地喊道。
“老子给他们来个天女散花！”王大锤嘶吼着，将旁边一堆不知道谁堆在天台的碎砖块、空罐子、甚至还有几个干瘪的苹果核，胡乱地塞进那个锅盖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简陋的投射器对准了楼下正在攀爬的清道夫，猛地一拉！
嗖——啪嗒！
那团乱七八糟的垃圾，软绵绵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难看的弧线，连清道夫的边都没碰到，就散落着掉了下去，砸在楼下另一个清道夫的头盔上，发出几声不痛不痒的脆响。
毫无杀伤力，甚至有点滑稽。
楼下那名清道夫甚至连停顿都没有，继续稳定向上。
王大锤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更深的绝望。
然而，就是这看似完全失败的、滑稽的一击，却产生了谁也没想到的微妙作用！
那个被空罐子砸中头盔的清道夫，其传感器似乎对这种毫无能量特征、纯粹物理性的、且轨迹混乱的“攻击”产生了瞬间的识别困惑！它的系统逻辑可能无法理解这种“攻击”的意图和威胁等级，导致其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足零点五秒的卡顿！
而就是这零点五秒！
苏小婉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她利用那断断续续的“风筝”信号作为跳板，强行切入了一个老城区废弃的、但依然连接着市政电网的远程路灯控制系统！
她不是要打开路灯，而是——超载！
嗡——！
下方街道以及周围片区，所有还完好的老旧路灯，灯泡内的钨丝瞬间被过载的电流烧熔，发出一片刺眼的白光后，集体熄灭！同时，几个老旧的变压器发出沉闷的爆响，冒出黑烟！
整个区域，陷入了一片比之前更深的黑暗！
虽然这种干扰对清道夫的热成像和夜视系统效果有限，但这突如其来的、大范围的电路崩溃和光线变化，还是造成了短暂的视觉适应和系统自检延迟！
更重要的是，这片黑暗，为一直潜伏在附近的、某个真正的“帮手”，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就在路灯熄灭的下一秒！
夜空中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高速旋转的嗡鸣声！
数架只有巴掌大小、造型低矮隐蔽的黑色四旋翼无人机，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从邻近更高的楼顶俯冲而下！它们没有攻击，而是精准地向着那三名楼下的清道夫，投掷下了一种特制的、爆开后能释放出浓密灰色烟雾和强电磁干扰颗粒的胶囊！
噗！噗！噗！
烟雾瞬间弥漫开来，不仅遮蔽了视线，更严重干扰了清道夫之间的通讯和传感器精度！
是“风筝”！那个神秘的信号源，不仅提供了信息，更派来了实质的援助！
“走！趁现在！”苏小婉扶起凌一凡，王大锤也反应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几乎虚脱的凌一凡，向着天台另一侧，一条连接着相邻楼房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旧消防梯冲去！
身后，烟雾中传来清道夫能量武器盲目射击的噗噗声，但它们暂时失去了精准的目标锁定。
三人跌跌撞撞地爬下消防梯，落入另一条更狭窄、更黑暗的巷道，不敢有丝毫停留，拼尽最后力气，向着冷月之前约定的老锅炉厂废墟方向狂奔。
冰冷的夜风灌入口鼻，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身后，Aether分部的混乱仍在继续，追兵暂时被甩脱。
这一次，是凌一凡不顾一切的爆发、王大锤那看似愚蠢却制造了关键契机的“助攻”、苏小婉临危不乱的黑客技巧，以及神秘盟友“风筝”的及时援手，共同缔造了这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生机。
绝境之中，人性的闪光与荒诞的运气，有时比任何超能力都更加珍贵。
凌一凡在两人的搀扶下，意识模糊地奔跑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冷月……你一定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