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就像一颗在粪坑里引爆的鱼雷，荒诞、恶臭，却又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闲蹲在坑边，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他先是错愕，然后是茫然，最后，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化作一个无声的、扭曲的狂笑。
圣月皇朝，帝女萧紫云。
万象宗，养殖场，三十二峰峰主，萧紫云。
一个导致时代终结，万仙坠凡的史前大boSS。
一个喜欢躺在摇椅上嗑瓜子，看人耍猴戏，嘴巴比刀子还毒的包租婆。
他试图将这两个形象重叠在一起。
画面感……意外地和谐。
怪不得她强得不像话，却懒得动弹。因为人家曾经站在最高处，看腻了风景。
怪不得她看谁都像看傻子，因为在她眼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可能真的跟傻子没区别。
怪不得她说什么“比你永远都强”，那不是戏言，那是陈述一个她自己都觉得无聊的事实。
一个把服务器玩崩了的顶级玩家，删号重练（或者说被强制删号），跑回新手村当个Npc，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新来的玩家怎么扑腾。
这逻辑，他娘的，竟然完美闭环了！
“……不会吧？”
李闲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股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过于刺激的猜想甩出脑海。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她是，那也是自己的“女神”，是那个会在关键时刻给自己开后门的“最高权限”。
只要她还活着，还活蹦乱跳地在山上收租子，那她到底是帝女还是魔女，都无所谓。
想通了这一点，李闲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
那颗丑陋、破败，仍在苟延残喘的“堕落道胎”。
“公子！万万不可久留！”葛从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此物怨气冲天，乃是规则层面的污秽！老夫这就布阵，引九天神雷……”
“引什么雷？浪费。”
李闲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打断了他的话。
他朝那颗道胎走了过去，就像走向一个普通的垃圾桶。
“这厨房里剩下的这点馊菜，不处理干净，怎么跟客户交差？”
“馊……馊菜？”葛从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可是坐化失败的大能者留下的道胎！是能污染一方天地，让生灵绝迹的大凶之物！
柳姑娘也蹙起了眉，她能感觉到那团肉瘤中散发出的，连她都感到心悸的怨毒。
“老板，小心。”她忍不住提醒。
李闲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他走到大坑的中心，在那颗搏动的肉瘤前蹲下，伸出了一只手。
没有灵光闪烁，没有符文加持。
就是那么一只普普通通，甚至还沾着点灰尘的手，按在了那颗青黑色的“心脏”上。
“别叫了，吵死了。”李闲轻声说。
嗡——
仿佛有一台无形的绞肉机，在他的掌心下启动了。
那颗“堕落道胎”猛地一颤，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
无数凄厉的、不甘的嘶吼，从肉瘤深处爆发出来，却被死死地压制在李闲的掌心之下，无法泄露分毫。
一道道破碎的魂光，一丝丝漆黑的怨气，如同被吸尘器吸附的灰尘，疯狂地涌入他的手掌，消失不见。
【叮！检测到高浓度‘怨念’集合体，符合‘万物图鉴’收录条件……正在执行‘净化分解’协议……】
【怨念分解中……转化为无主魂能……】
【规则碎片分解中……转化为系统经验值……】
【污秽本源分解中……转化为‘煞气结晶’……】
李闲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感觉到的，不是什么怨念侵体，也不是什么道心蒙尘。
而是一种类似于……吃自助餐的感觉。
很杂，很乱，味道也不怎么样，但管饱。
那些足以让任何修士神魂错乱的怨毒，进入他体内的瞬间，就被那个名为“系统”的黑箱子处理得干干净净，分门别类，变成了最纯粹的“原料”。
“啊——！”
站在坑边的葛从安，突然捂着眼睛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只是多看了一眼那被李闲按住的道胎，就觉得双目刺痛，仿佛有无数冤魂顺着他的目光爬进了他的脑子。
其他人更是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在他们眼中，李闲此刻的行为，比刚才布阵炸山还要疯狂，还要不可理喻。
那不是净化。
那是……吞噬！
他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正在啃食着另一头怪物的尸体！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李闲的掌心吞没，那颗丑陋的道胎，彻底停止了搏动。
它表面的青黑色迅速褪去，化作了灰白。
咔嚓。
一声轻响，它就像一个风化了千年的陶器，寸寸碎裂，化作了一捧细腻的白色粉末，洒落在焦土之上。
盘踞在此地数百年的“万魂巢”，其最核心的根基，就这么被李闲……“吃”干净了。
李闲收回手，站起身，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好了，厨房打扫干净了。”
他转过身，正准备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阴沉昏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纯粹、温暖、不属于人间烟火的金色光柱，从那道裂缝中投射而下，穿过道观破败的屋顶，精准无比地笼罩在了李闲的身上。
李闲一愣。
他感觉自己像是泡进了温泉里，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之前强行调度大阵，以及解析道胎所带来的精神疲惫，在金光的沐浴下，一扫而空。
更奇妙的是，他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对他“友善”了许多。
脚下的大地，似乎在亲切地托着他。
四周的空气，似乎在欢快地簇拥着他。
就连远处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护卫，在他眼中，似乎都变得顺眼了一点点。
【叮！宿主清除‘堕落道胎’，肃清一方怨气，行为符合‘世界修正’逻辑……】
【正在结算……结算完毕。】
【获得‘天道功德’……功德加身，百邪不侵，气运提升。】
怎么会……怎么可能？！以魔行，吞污秽，竟……竟能得天道嘉奖？
他不是在净化，他是在‘吃’啊！难道，在这灵气枯竭的末法之天眼中，‘正’与‘邪’的手段已经不重要了？
过程是什么，也无所谓了？
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是清除了这方天地的毒瘤，便该有赏？
我穷尽一生钻研的清浊、正邪、阴阳大道……难道在天道眼中，都成了一场笑话？理所当然？不……这哪里是理所当然！这是天理崩塌了啊！
可眼前这个人，不仅除了，还除得如此干净利落，连根拔起。
天道有感，降下功德，这是理所当然！
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天空的裂缝便已弥合，一切恢复如常。
仿佛刚才那神圣的一幕，只是幻觉。
可李闲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祥和气息，以及葛从安那副快要五体投地的模样，都在证明着一切都是真的。
“施工队”的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震撼。
他们一个个张着嘴，眼神空洞。
那个叫赵铁柱的壮汉，刚刚还因腿软被骂得羞愤欲死，此刻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不是对着李闲，而是对着自己刚才站立的那个‘阵点’方位，眼神狂热，一边磕头一边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我刚才站的地方，是神仙阵法的一部分！我……我也在帮神仙做事！”
而那个一直摆弄符纸的刘半仙，则死死攥着手里的罗盘，看着那纹丝不动的指针和沐浴在金光中的李闲，手抖得像是中了风，嘴里反复念叨着：“乱了……全乱了……”。
魔头？圣人？他们的脑子已经彻底被这矛盾的景象搅成了一锅粥。
下一刻，老天爷就亲自下场给他发了个“三好市民”奖状。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李闲舒坦地活动了一下筋骨，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暖意，比三伏天喝冰镇酸梅汤还爽，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嘿，闹半天这就是功德？这服务可以啊，回头给老天爷刷个五星好评！”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群已经彻底傻掉的“施工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了，主菜吃完了，厨房也打扫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柳姑娘的脸上。
“大客户，项目完美收工。我们来谈谈尾款和……员工的生命危险补偿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