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锐锋的通透剑心,没有在怪物那毁天灭地的威压下破碎,却在李闲这一声石破天惊的“爹”面前,“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他一生求索的,是至诚于剑,斩破一切虚妄,可眼前这个男人,却用最荒诞不经的言语,撬动了比剑气更根本的法则!这让他引以为傲、坚信不疑的剑道,在这一刻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心神剧震之下,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不止是他。
钱多多一屁股坐回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石雷挣扎起身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是茫然,是震撼,是某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呆滞。
就连一直对李闲抱有最大信心的木清柔,此刻也抱着玉盒,小嘴微张,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这……也行?”的错愕。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随着李闲那一句句饱含“孝心”的赞美,那头禁忌聚合体的庞大身躯上,凭空炸开一团团浓郁的黑气。
李闲的祝福,在这片颠倒的法则世界里,化作了最恶毒、最直接的诅咒。
“你……找……死!”
四个混乱的意志,第一次如此统一地发出了饱含杀意的咆哮。那居中的狐狸头颅,金色的竖瞳中燃起滔天怒火,它猛地张开嘴,一股足以湮灭神魂的混乱法则洪流,朝着李闲喷涌而去!
然而,李闲不闪不避,反而挺起了胸膛,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爹!你怎么能不信我!我是真心为您好啊!”
他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我说,我爹喷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的!是天底下最芬芳的仙气!谁闻了都得延年益寿,功力大增!”
那道毁灭性的法则洪流,在冲到李闲面前时,诡异地一顿。
其中暴虐、混乱、死亡的气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洪流扩散开来,如春风拂面。
众人只觉得精神一振,刚才战斗消耗的灵力和心神,竟在这股“仙气”的滋养下,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截。
连带着被自己一拳打得半死的石雷,都闷哼一声,胸口的剧痛缓解了不少,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
“……”
“……”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那头禁忌聚合体,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它的攻击,在李闲的“言灵”之下,被扭曲成了对敌人的治疗!
这比直接承受伤害,更让它感到屈辱和愤怒!
“哎呀,爹,您怎么还吐血了?”李闲仿佛没看到对方的怒火,反而一脸关切地凑近了几步,“您老人家可得保重身体啊!您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畅想未来。
“您看,等咱们回家了,我给您盖个最大的院子!东边厢房住着蛇大爷,每天给您盘个造型,保证霸气外露!西边厢房住着两位黄鼠狼叔叔,帮您管账,保证家财万贯,一文钱都少不了!”
他每说一句,禁忌聚合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
巨蟒的身体疯狂扭动,似乎想挣脱束缚。两颗黄鼠狼脑袋则死死地盯着对方,眼中充满了猜忌和贪婪,仿佛已经开始为“谁管账”这个问题内讧。
“至于您嘛,我最亲爱的爹,”李闲的目光最终落在狐狸头颅上,笑容无比真诚,“您就负责貌美如花,每天坐在太师椅上喝喝茶,看看报,享受天伦之乐!这家庭,不就和睦了吗?这团队,不就稳定了吗?”
“吼——!”
“嘶——!”
“吱——!”
三声截然不同的咆哮,同时从那具身体里爆发出来。
狐狸的狡诈,巨蟒的残暴,黄鼠狼的贪婪多疑,在李闲这番“家庭规划”的精准挑拨下,彻底引爆了!
庞大的怪物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内斗。巨蟒的尾巴狠狠抽向狐狸的头颅,被九条魔气巨尾挡住;两颗黄鼠狼脑袋则互相撕咬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它们彼此争斗,彼此消耗,混乱的法则之力在体内互相冲撞,造成的伤害,远比李闲那几句“祝福”要严重得多!
“机会!”
木清柔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强压下心中的荒谬感,清喝一声:“就是现在,准备反击!”
然而,她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金锐锋等人依旧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震撼中,一时间竟无法响应。
就在这战机稍纵即逝的刹那。
李闲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众人:“都愣着干嘛!听我指挥!”
金锐锋下意识地皱眉,刚想质疑这荒唐的指挥,却对上了李闲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全是“照我说的做,不然都得死”的疯狂与自信,那股胆大包天的气势,竟让他把质疑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遥遥指着已经陷入癫狂内斗的怪物,下达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命令。
“钱多多!你那破镜子不是能放五雷咒吗?对着它,给我喊!祝它万劫不灭,永世长存!”
“啊?”钱多多一愣,但看到李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一个激灵,连忙举起裂纹小镜,用尽吃奶的力气吼道:“祝……祝老神仙您万劫不灭!永世长存!”
轰隆!
一道漆黑的劫雷,凭空在怪物头顶炸响,狠狠劈在它的身上,炸得它鳞片翻飞,魔气溃散。
“有效!”钱多多眼睛一亮。
“这是……”孙百符长老瞳孔一缩,失声喃喃,“祝福化为了劫雷……难道说,此地的因果……”
他话未说完,
李闲的下一个命令已经吼出:“金锐锋!你的剑呢?捡起来!对着地面,别对着它!心里想着,你的剑是天下最钝的废铁,一辈子都别想伤到人!”
金锐锋深吸一口气,捡起长剑,作为剑修,让他否定自己的剑,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但看着李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回想起石雷被自己力量反噬的惨状,最终压下了心中翻腾的剑道骄傲,闭上眼,艰难地将一股“我的剑是废铁,无能为力”的屈辱意念,灌注剑身。
然后,他朝着自己脚下的“天花板”,狠狠一剑刺出!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斩断因果的恐怖剑气,从剑尖迸发,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斩在了那头禁忌聚合体的腰间!
吼!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被剑气斩中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血液如瀑布般喷涌而出。
“柳姐姐!”李闲的声音再次响起,“用你的净莲之力!对着它!心里想着,你要用最精纯的生命力,治好它的伤!”
柳莺儿毫不犹豫,双手结印。一朵纯净的青色莲花虚影在她身后绽放。她将手对准怪物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默念着“治愈”。
下一刻,那道伤口上,非但没有愈合,反而燃起了一股青色的、充满了净化与湮灭气息的火焰!
那并非寻常火焰,而是精纯到极致的生命与净化之力,在颠倒的法则下化作了最可怕的“剧毒”,对于这头污秽聚合体而言,这种纯净之力比王水更具腐蚀性,疯狂灼烧着它的污秽魔气与邪恶血肉,让它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
“我明白了”孙百符长老看得目瞪口呆,胡子都在发颤,“逆转因果……以言为法……这小子,他不是在胡闹,他是在利用这片天地的法则,撬动了规则的根基!”
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片颠倒的世界里,李闲那张嘴,就是最恐怖的神器!
“看,团队合作,不就来了吗?”李闲叉着腰,看着自己导演的这出好戏,得意洋洋,几乎忘了自己正身处绝境。
他甚至还朝那头濒临崩溃的怪物吹了声口哨,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喊道:“爹,别停啊,再给你儿子表演个左右互搏呗?”这句轻浮的挑衅,彻底点燃了怪物最后的理智。
那颗一直被压制的狐狸头颅,金瞳中的怒火瞬间化为死寂的冰冷,它放弃了压制体内另外的意志,任由它们狂暴,却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凝聚于口中……
李闲咂咂嘴,正觉得这“爹”认得值,准备现场再编一套《二十四孝之爆捶亲爹》,给这头复合型多功能怪物来个终极关怀。
突然,那头禁忌聚合体,那颗一直被压制、被内斗、被诅咒的狐狸头颅,猛地抬了起来。
它身上所有的伤口,所有的内斗,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巨蟒安静了,黄鼠狼脑袋也停止了撕咬。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纯粹的死寂,笼罩了全场。
那双金色的竖瞳,不再有戏谑,不再有愤怒,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呵呵……呵呵呵……”
它笑了,雌雄莫辨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沙哑和决绝。
“呵呵……我们承认,你这只虫子,比我们更懂怎么玩弄……‘规矩’。”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撕裂神魂的尖啸!
“所以……我们决定……把规矩,抹掉!”
轰——!!!
整个颠倒的世界,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众人脚下的“天花板”,那片犬牙交错的礁石坪,裂开了。
他们头顶的“地面”,那片深邃的黑暗深渊,也裂开了。
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布满了整个空间。透过裂缝,看到的不是外界的景象,而是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和物质的、代表着“无”的虚空。
这头怪物,在发现自己制定的规则被李闲玩弄于股掌之间后,做出了最疯狂的决定。
它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任由三个意志的冲突化作最纯粹的毁灭之力,向内引爆!它不是在攻击李闲,而是在攻击承载着这一切的、它自己制定的规则本身!
“不好!它要崩碎这片法则真空带!”孙百符长老骇然失声,脸上血色尽褪,“快!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世界,彻底崩解。
空间失去了意义,重力失去了方向,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众人就像是被卷入洗衣机的玩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抛向四面八方,卷向那些代表着终结的虚空裂缝。
视野被彻底吞噬的前一刻,李闲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草!玩脱了!”,耳边便只剩下那狐狸头颅最后的、充满了恶毒快意的狂笑,在混乱的乱流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