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芝额角带着薄汗,显然是匆匆寻来的,她在姜秣身前站定,“姜秣,过几日府里要办赏花宴,我被分到了前院帮忙,许是今年冬天冷得吓人,原本我一起的巧铃和画眉染了风寒都病倒了,就剩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她语气有些急切,带着恳求,“姜秣,你能不能来帮帮我?就两日功夫,我…我可以给你算工钱!”
姜秣看着她焦急的模样,轻轻摇头,“不必青芝,反正公子不在,我近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帮你便是了。”
青芝见她答应,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就知道你最好了。”说着,青芝引着姜秣往前院走。
两人穿过蜿蜒游廊,往前院青芝负责的区域过去,还未到地方,姜秣已能感受到府中忙碌的气氛。
仆妇小厮们步履匆匆,搬抬着屏风、案几、各式盆景,管事们的吩咐声此起彼伏。
接下来的两日,姜秣便跟着青芝忙碌起来,她们主要负责的前院西处的花厅。
厅外连着后院花园,此时玉兰、海棠已绽开蓓蕾,宽大的花圃更是开得如云似霞,四周还悬挂帘幔、摆放屏风的位置也极有讲究。
忙活了一上午,姜秣和青芝坐在后院的一处亭子休息,抬眼望向窗外那片绚烂的花海,明媚耀眼,春光正好。
赏花宴那日,墨璃阁因司景修不在,她也不需要去前院帮忙,对赏花宴没什么兴趣的姜秣在墨璃阁的茶室看游记,没离开侯府是想着万一有人过来找她。
直至暮色渐起,宴席宾客陆续散尽。
过了几日,从玉柳巷回来在侯府待了两天的姜秣,见天气晴好,便趁午时去寻惠云她们说话。
在姜秣常在的后花园一处僻静的亭子里,惠云她们都在。
几人见了姜秣,面露欢喜,拿出赏花宴攒下的点心果子分享,话题自然绕不开前几日的宴席,姜秣则坐在一旁安静听他们说话。
白芍坐在惠云身旁兴致勃勃道:“姜秣你没在赏花宴真是可惜了!那日来的夫人小姐们,穿戴得一个比一个气派,园子里的花都没她们头上身上的珠宝晃眼夜晚呢!”
惠云轻轻推了她一下,笑道:“瞧你说的,不过这次赏花宴的人确实比往年多不少,光是前去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比往常多调派了两成。”
“不过这次大小姐竟然没回来,往日府里有宴,大小姐总是在的。”青芝手支着下巴道。
“大小姐随姑爷还有李小姐去廊州游玩了。”惠云回答道。
“廊州?”姜秣听到廊州二字不由问道,顿时想起廊州那院子这么久没打理也不知怎么了。
惠云点点头,“不错,说是大小姐去廊州小住,许是要这月末才回来。”
“那李小姐的祖母也跟着回去了吗?”姜秣问道。
“没有,这次他们去廊州不过一个月余,秦老夫人前日还带着一位姓孟的小姐,找咱们老夫人说话来着。”惠云回道。
姜秣了然点点头。
这时,一旁的青芝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插话道:“府中近日热闹是热闹,可我听说,四房那边,这两日可不太平。”
这话立刻吸引了姜秣的注意。对于四房姜秣接触并不多,平日也很少见到那两位四房的公子和小姐。
“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风声?”白芍有些好奇问道。
青芝见她们都看过来,她更是压低了声线道:“我也是听在四夫人院里当差的姐妹说的,说柳姨娘的小公子前日夜里突发高热,来势汹汹,请了大夫来看,吃了药却不见好,反而这两日愈发严重了听说,人都有些昏沉了。”
惠云闻言蹙眉,“这事我也听夫人说过,没想到竟会如此严重?前些天我还见小公子在园子里跑着玩,看着挺结实的。”
“可不是嘛!但小孩子病起来,谁说得准呢。”青芝叹口气,“柳姨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四老爷也跟着着急,去找侯爷请了太医来看。可太医瞧了,说是得了急症,症候凶险,开了方子,却也不敢打包票。”
“难不成怕是要不行了?”白芍不由小声说道。
听青芝说完,姜秣也是这个想法。
青芝沉重地点了点头:“反正话里话外是那个意思,让准备着,唉……柳姨娘就这点指望,若小公子真有个好歹,她在府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亭子里一时静默下来,高门大族里,子嗣夭折并非稀奇事,姜秣只安静地听着,没发表言论。
几人沉默的坐了片刻,姜秣正要起身告辞,就看到不远处木槿正匆匆跑过来。
“木槿,你怎么如此匆忙,发生了何事?”惠云也看到了木槿,起身上前问道。
木槿喘了几口气,回道:“四房出事了,小公子没了,我刚得到的消息,你快回夫人那。”
惠云闻言只是点头,便匆忙离开。
“木槿,这小公子怎么突然就没了。”刚还说这个是的青芝面上一白,追问道。
“小公子今早醒来还好好的,就是午后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晕死过去,方才太医来看过,说救不回来了。”木槿抿了抿唇,解释道。
听到这,青芝不禁红了眼眶,声音带着颤抖,“唉,小公子才3岁,生得喜人,如今怎会这样。”
姜秣沉默着,目光投向四房院落的方向。
“听说姨娘已经哭晕过去两回了,四老爷和四夫人也守着,脸色难看得很。”木槿轻叹了一口气,“不和你们说了,我得走了。”说完,木槿也离开了。
姜秣侧头看到青芝还一脸的不安和伤心,她对青芝轻声道:“府里的事,自有夫人老爷们做主,我们且安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白芍在青芝身旁轻拍了她的肩膀安慰。
青芝忍下情绪,抬眼看向姜秣,点了点头。
姜秣回到墨璃阁时,天色已近黄昏。庭院里静悄悄的,这份寂静却与往日的宁静不同,仿佛被远处四房院子隐隐传来的哭声浸染。
夜里,她躺在耳房的床上,毫无睡意,干脆起身回了玉柳巷睡。
翌日,姜秣回府时发现,往来仆妇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说话声也低低的,脸上都刻意收了情绪。
现下府中正筹备小公子的丧仪。白幡挂起,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