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倒数的第三天清晨，周氏大厦28层的基金会会议室被初春的晨光温柔地笼罩着。落地窗外，整座城市还沉浸在节日的慵懒氛围中，远处的高楼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而会议室内，却弥漫着一种庄重而紧绷的气息，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基金会的全体管理人员已经整整齐齐地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精致的会议记录本和冒着热气的咖啡或红茶。张会长正襟危坐，时不时抬手整理一下领带；财务总监王秀芳则不停地翻看着手中的报表，眼镜片上反射着数据的光影；人事主管李正阳面带职业微笑，心里却在盘算着今天会有什么新面孔出现。
就在这肃穆的氛围中，会议室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乔嘉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藏青色西装——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正装。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进门后，他选择在角落里的一张空椅上坐下。
他微微弓着背，肩膀不自觉地向前收拢，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压缩得更小一些。他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目光低垂，只敢偶尔抬起眼睑快速地扫视一下会场。每当有人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时，他就会立刻低下头，假装在研究手中空白的笔记本。
会议室里有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但看到周若媛神色自若的样子，还有张会长笑眯眯的表情，也就猜出了个七八分。
周若媛穿着一身米色职业套装，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干练的发髻，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她的指尖轻点遥控器，屏幕上跳出一行醒目的黑体字：乔嘉树——基金会会长特别助理。
经研究决定，我们提前正式录用乔嘉树先生。她的声音清脆利落，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高管，现阶段他只需要每周末来一次，等大学毕业后，再正常打卡上班。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有些克制的掌声。几位高管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个应届毕业生连试用期都没过完，甚至还没拿到毕业证书，就直接坐进了28楼的独立办公室。
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基金会都是周家的，周若媛怎么说就怎么是喽。
财务部的王秀芳总监扶了扶眼镜，悄悄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乔嘉树。年轻人穿着崭新的藏青色西装，背挺得笔直，手指却紧紧地捏着签字笔，显得有些紧张。
好啊！我们这里又多了一个能干的帅小伙了！张会长忽然拍案而起，声音洪亮得有些夸张。他脸上的笑容堆得太过刻意，眼角挤出好几道褶子。
旁边的人事总监李正阳一个没忍住，茶水差点喷出来，赶紧用文件夹挡住脸，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投资部的马跃经理则赶紧附和张会长的说法：“嘉树这小伙子真是不错，真是不错！”
李正阳则在心里暗暗说道：“你投资部和他根本没什么接触，怎么就知道他不错了？”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跟着拍了拍手，表示赞同。
周若媛置若罔闻，继续道：乔嘉树的工资按m5级执行，这个月就开始发放。
财务总监王秀芳刚抿了一口咖啡，闻言猛地呛住，几滴褐色的液体溅在雪白的衬衫上。m5级——那可是部门经理的薪资标准！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却不敢发出半点异议。她心里暗暗嘀咕：我们周大小姐以前可从没这么乱来过呀。
另外，周若媛转向人事副主管张有莉，语气不容置疑，他弟弟乔嘉平的学籍转入实验中学的事，今天务必办好。
张有莉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周总放心，我这就去联系校长。她翻开笔记本飞快地记录，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周若媛又转向乔嘉树的方向，示意他表示一下。大家也随着她的目光一起转过头去。
乔嘉树赶紧放下笔记本，站了起来，走到会议桌的正前方。他弯下腰，如同日本人一般夸张地鞠了一躬，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基金会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努力。也请在座的各位多多关照！”
张会长再次带头鼓掌，并站起来说：“欢迎你，嘉树！”
其他人也赶忙随之拍手。
看到大家都很给面子，周若媛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会议结束后，高管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投资部的马跃经理凑到张会长耳边：张会长，你这帅小伙的评价可真是……贴切啊。
张会长有些得意地微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知道嘛，这叫审时度势。再说了，他瞄了眼走廊尽头周若媛和乔嘉树的背影，那小子确实长得精神，工作能力嘛，也还不差。
此时，周若媛正带着乔嘉树参观他的新办公室。这是一个单人办公室，室内十分宽敞。除了办公桌椅和一排柜子，还有茶桌和真皮沙发。28楼的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全城的景色。此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崭新的办公桌上。
喜欢吗？周若媛靠在窗边，语气里带着无限宠溺。
乔嘉树的手指抚过真皮座椅的扶手，声音有些发紧：这...太夸张了。我只是个应届毕业生...
嘘——周若媛突然上前一步，食指轻轻抵住他的嘴唇，你的能力我比谁都清楚。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香水味，记得去年暑假你帮我改的那份助学计划吗？后来被省教育厅作为范本推广。
乔嘉树望着周若媛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他俩相遇的那个雨天，他浑身湿答答地站在图书馆门口，怀里护着两本物理学教材的样子。那时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周若媛拿起茶桌上准备好的一包上等武夷岩茶，放进精致的茶壶，将刚煮好的纯净水倒了进去。她又倒好两杯茶，把其中一杯递给乔嘉树：“以后，你也多学学泡茶这些事，有客户来了好招待。”
乔嘉树点点头，接过小巧的茶杯。他慢慢饮了一口，一股甘冽香醇的味道充斥了他的口腔。
对了，周若媛从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地下b2层有个车位是你的。别推辞，她抢先打断他要说的话，基金会外勤多，没车不方便。
钥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上面沃尔沃的标志格外醒目。乔嘉树的双眼湿润了，他放下茶杯，伸手将周若媛拉进怀里。
谢谢你。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丝间。
周若媛轻轻挣开，狡黠地眨眨眼：真要谢我，回头请我吃路边摊？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的阳光似乎更暖了几分。
而此时，基金会各个部门的办公室里，关于这位特别助理的讨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财务部的茶水间里，几个女职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听说了吗？那个实习生直接升到m5级了！戴着圆框眼镜的小刘压低声音，我查了下系统，按照部门经理的标准，月薪直接2万起步！
啧啧，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出纳小黄撇撇嘴，往咖啡里加了两块糖，我听说他家特别穷，连学费都是贷款的。这下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隔壁投资部的格子间，几个男同事也在交头接耳。那小子什么来头？我看简历平平无奇啊。穿着条纹衬衫的老陈皱着眉头。
马跃经理神秘地笑了笑：你们不知道？他可是周大小姐的一个学校的同学，现在荣升她的特别助理他故意在二字上加重语气，上周我还看见周小姐亲自给他整理领带呢。
真的假的？老陈瞪大眼睛，就那个穷学生？
千真万确！马跃压低声音，我听说啊，他家在什么清水村，连暖气都没有。去年他妈生病，还是周小姐派直升机接来城里看的病。
市场部的小会议室里，几个年轻女职员更是聊得火热。你们看到没？乔助理今天穿的那身西装，绝对是定制的！短发女孩兴奋地说，衬得他肩宽腰窄的，跟模特似的。
难怪周小姐这么上心。另一个女孩捧着脸，哎呦，那张脸，那身材，放娱乐圈都能出道了。据说，他俩认识是因为周小姐被他洒了一身的咖啡，我怎么感觉这情节这么老套呢？没准是他故意设计的吧？
这就难说了，谁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呢？第三个女孩插嘴，不过，我上次在电梯里近距离看过，五官可真没的说，吴彦祖和金城武的混合版吧。换我，我也得动心。
“那你可得有人家周大小姐那样的身家，”短发女孩调侃她，“现在呀，你就别做这个梦了。”
而在后勤部的仓库里，几个老员工说得更直白。这小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老钱叼着烟说，穷得叮当响，偏偏被周家大小姐看上。
你懂什么，老徐神秘兮兮地说，我侄女在总裁办当文员，说周小姐为了他，连常去的米其林餐厅都不去了，改吃路边小店的牛肉面和小笼包呢！
这些议论声在各个办公室此起彼伏，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心态。而在28楼的办公室里，对此一无所知的乔嘉树，正努力地写着计划书，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下午六点整，乔嘉树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从28一路降到b2。金属墙壁反射出他紧绷的面容——这个曾经连地铁票都要精打细算的穷学生，如今竟然西装革履地站在周氏集团的专属电梯里，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像做梦。
电梯的一声停在了b2层。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轮胎橡胶和高级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乔嘉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以车主的身份踏入这个停满豪车的地下车库。他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环氧地坪上，有微微的回弹感。
刚来基金会实习的时候，他坐地铁过来，只能从一楼大厅出入。在这里，只会看到实习生和一些最基层的员工进出，这些人和他一样，有的坐公交车，有的坐地铁，还有的骑自行车上班。
记得第一次来周氏大厦面试时，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在保安怀疑的目光中局促地登记。而现在，他的口袋里装着专属门禁卡，28楼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办公室。今天下午碰到两个部门经理，他们都对他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笑容。
灯光下，一排排锃亮的车身反射着冷冽的光芒。远处是张扬惹眼的保时捷，近处停着低调奢华的奔驰。
乔嘉树按下遥控钥匙，传来两声清脆的回应，不远处一辆深灰色的沃尔沃S90亮起了车灯。
乔嘉树缓步走向它，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这辆车不算张扬，但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精良的质感——就像他的人生，终于开始有了体面的模样。
他想起大学四年，每次下雨天都要把书包抱在怀里，生怕淋湿了里面的教材；想起为了省两块钱公交费，徒步走三站路去家教的日子。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窘迫，此刻似乎正在被车钥匙上的金属光泽一点点抹去。
坐进驾驶座，真皮座椅完美地包裹着他的身体，就像被命运温柔地拥抱。
乔嘉树突然笑了——不是得意，而是一种苦涩的释然。他终于不用再为弟弟的学费辗转难眠，不用在约会时偷偷计算每道菜的价格而食不知味。可笑着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眼眶中打转，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抬手擦去泪水，却发现越擦越多。心中翻涌着万般滋味——这辆车的钥匙沉甸甸的，承载的不仅是出行的便利，更是他亲手交出去的自尊。在旁人眼中，他不过是个靠攀附周家千金上位的凤凰男，那些背地里指指点点的目光，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都像无数把钝刀慢慢地剜着他的心。
乔嘉树死死握住方向盘。他想起母亲佝偻的背影，想起父亲粗糙的双手，想起弟弟渴望的眼神。为了他们，他甘愿承受这些非议，可心底那份骄傲，却在这份馈赠面前碎得七零八落。
沉默地在车里坐了好一阵儿，乔嘉树才打开导航，发现第一个地址已经设好——清水村，那是周若媛帮他设置的。他的嘴角终于又露出一丝笑意，有了她，别人说什么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他的笑意中带上了轻蔑的成分。
挂挡，松刹车，车子平稳地驶出车位。乔嘉树踩下油门，驶向暮色中的城市。后视镜里，周氏集团的标志渐渐远去。前方，路灯次第亮起，像是为他铺就了一条星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