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密令中,除固守待援外,还有一事,关乎关内安稳,需王爷亲自留意。”
太史谨抬起头,声音压低:“陛下命臣提醒王爷,需对金霞府府主赵仲宣……严加监视,不得有误。”
杨天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太史谨,眼神深邃:
“哦?陛下……这是何意?”
太史谨面色不变:
“首辅赵秉钧勾结太渊,证据确凿,已被陛下下旨诛杀。赵仲宣身为逆臣之后,虽远在边关,但其立场难测,麾下仍有数万兵马。”
“陛下担忧其得知家族巨变后,或生异心,危及关防。故而密令王爷,暗中监控,若其有任何不轨之举……”
他顿了顿,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王爷可临机决断。”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杨天佑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本王……知道了。有劳镇抚使提醒。”
太史谨观察着杨天佑的反应,继续说道:“此事关系重大,陛下将此重任交予王爷,足见信任。然赵府主在关内亦有不少旧部,行事还需谨慎,以免打草惊蛇,动摇军心。”
“臣此行,亦是奉陛下之命,协助王爷处理此事,若王爷有何需要,臣定当全力配合。”
杨天佑深深看了太史谨一眼,语气平淡:“本王自有分寸。镇抚使一路辛苦,若无他事,便早些回驿馆休息吧。”
“是,臣告退。”
太史谨再次躬身,退出了书房。
离开帅府,白宇忍不住又问:“大人,您将监视赵仲宣之事直接告知雍亲王,岂不是……”
太史谨走在月光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直接告知,方能显出坦荡,方能将陛下猜忌的钉子,更深地扎进杨天佑心里。让他知道,他不仅要在外抵御太渊百万大军,还要在内提防麾下大将,更要时刻面对来自皇兄的审视。”
“这武威关的水,越浑,才越好。”
离开帅府,白宇快步跟上太史谨,低声询问:
“大人,将监视赵仲宣之事直接告知雍亲王,会不会打草惊蛇?”
太史谨在月光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是要让他知道。陛下既要雍亲王监视赵仲宣,又要我们监视雍亲王。这盘棋,得让棋子自己动起来。”
白宇若有所悟:“大人的意思是......”
“雍亲王若真心忠于陛下,必会加强对赵仲宣的监控。”
太史谨目光锐利:“若他有异心,反而会借此拉拢赵仲宣。无论如何,都会露出破绽。”
白宇恍然大悟,随即想起另一事:“那赵仲宇该如何处置?他一直被关押着,恐怕夜长梦多。”
太史谨脚步不停,语气果断:
“刘喜那边安排得如何?”
“遵照大人吩咐,二长老与赵仲宇同处一室,外围看守都是我们的人。”
白宇回道:“只是......为何要让二长老与他同处一室?”
太史谨冷笑一声:
“赵秉钧之事,总要有人告诉赵仲宇。刘喜这个赵府老管家,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宇一惊:“大人是要......”
“让刘喜帮助赵仲宇逃走。”
太史谨语气平静却透着杀机:“一个得知家族蒙难的公子哥,在忠仆帮助下仓皇出逃,想要投奔兄长——这个戏码,不是合情合理吗?”
白宇立即明白了其中深意:
“大人是要借此试探赵仲宣的反应?若他包庇弟弟,就坐实了赵家谋逆之罪!”
“不止如此。”
太史谨眼中寒光一闪:“还要看看雍亲王会如何处置。”
与此同时,驿馆一间昏暗的厢房内。
赵仲宇眼皮颤动,他感到浑身乏力,头脑昏沉。他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呃……”
他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挣扎着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血腥气?
他猛地转头,看到身旁蜷缩着一个人影。
“喜…喜伯?”
赵仲宇的声音干涩嘶哑。
那人影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露出刘喜那张布满污血的脸。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衣衫破损多处,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的皮肉,显然遭受过严刑拷打,气息也比往日虚弱很多。
“八…八公子…您,您醒了?”
刘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他试图挪动身体靠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看到刘喜这副凄惨模样,赵仲宇瞬间清醒了大半,灭门之痛和眼前景象交织,让他心脏抽搐:
“喜伯!你…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环顾四周,眼中充满茫然:“我记得…我们不是在逃命吗?云帆津…后来…”
刘喜艰难地喘息着,老眼中泪光混着血污,声音悲切:
“八公子…老奴无能…我们…我们没能逃掉。在云帆津,被太史谨带着影武者追上了…老奴拼死抵抗,奈何他们人多势众…最终还是…还是落在了他们手里。”
“太史谨…”
赵仲宇念着这个名字,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那个皇帝的走狗!”
“咳咳…”
刘喜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他们把我们押到了武威关…关在这里。他们给公子您服了迷魂丹,让您一直昏睡…”
“他们想干什么?”
赵仲宇急问,被反绑的手腕因用力而磨得生疼。
刘喜抬起头,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赵仲宇,声音压低:“他们…他们不杀我们,是想用您…来威胁三公子啊!”
“三哥?”
赵仲宇一愣。
“没错…”
刘喜悲声道:“老爷蒙难,赵家…就剩下您和三公子了。三公子在武威关手握兵权,是陛下…是皇帝的眼中钉。”
“他们抓住您,就是为了让三公子投鼠忌器!若三公子顾及兄弟情谊,稍有异动,他们就有了借口,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三公子也…”
赵仲宇如坠冰窟,身体微微颤抖。
他想起往日家族的荣耀,父亲的威严,兄长的关爱,再到如今的身陷囹圄,家族覆灭,连累兄长……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几乎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