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刺穿骨髓的冰冷。黑暗,是吞噬一切的黑暗。绝望,是沉入深渊的绝望。
小小的救生艇,在失去了“海鹞号”这棵母树之后,彻底沦为了一片无根的浮萍,在无边无垠、墨汁般浓稠的夜幕与海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身后,那片吞噬了忠诚水手、林老大以及他们唯一依靠的大船的海域,只剩下翻滚的、泛着微弱磷光的黑色浪涛,仿佛巨兽舔舐伤口后满足的叹息,最终连最后一点燃烧的残骸光芒也彻底熄灭,一切归于死寂。前方,是更加深邃、未知的迷雾,以及那隐藏在迷雾之后、如同巨兽匍匐般、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九州岛海岸线轮廓。
小艇上,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老鬼水手凭借着多年与大海搏命磨砺出的本能和坚韧到可怕的意志,还在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摇动着那对小小的木桨。桨叶划破漆黑的海水,发出单调、疲惫的“哗啦……哗啦……”声,这声音微不可闻,却像钝刀子割肉般,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除此之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每个人压抑到极致的、粗重而颤抖的喘息声。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那是身体在极度寒冷和恐惧下的最原始反应。
海水早已浸透了每一个人。单薄的衣衫湿漉漉地紧贴在皮肤上,非但不能保暖,反而像一层冰壳,贪婪地汲取着体内本已所剩无几的热量。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从每一个毛孔钻入,沿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直抵心脏。劫后余生的那一点点微弱庆幸,早已被失去同伴、坐船和陷入绝境的巨大悲痛、恐慌以及这要命的寒冷冲击得支离破碎。
太子朱载堃瘫倒在船尾,昔日象征着储君威仪的锦绣袍服,此刻被海水、烟灰、油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色,湿透后沉重地裹在他不住颤抖的身体上,更像是一件耻辱的囚衣。他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冻得发紫,微微哆嗦着。那双曾睥睨天下、充满野心与算计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茫然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他死死攥着拳,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里,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比海水更冰冷的寒意。帝国的储君,未来的天子,此刻与丧家之犬何异?这巨大的落差和现实的残酷,几乎将他的骄傲击得粉碎。
利玛窦神父的状况最为糟糕。他年事已高,身体本就相对孱弱,先是经历海战惊魂,又遭冰冷海水浸泡,加之巨大的精神冲击,此刻几乎完全虚脱。他像一摊软泥般蜷缩在冰冷的船底,浑身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打颤的声音格外清晰。他那双总是闪烁着学者睿智和虔诚光芒的蔚蓝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对死亡的原始恐惧和对上帝为何降下如此磨难的深深不解。他怀中的象牙十字架,原本温润光滑,此刻也变得冰冷僵硬,紧贴着他冰凉的心口,仿佛连信仰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老鬼水手是这小艇上唯一还能保持行动和一丝清醒意志的人。他古铜色的脸庞被海风和汗水(或许是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嘴唇干裂,但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求生火焰。他咬紧牙关,腮帮子高高鼓起,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如铁,完全依靠着肌肉记忆和顽强的本能,一下,又一下,划动着船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试图从中分辨出一丝陆地的痕迹。但他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失去同伴的深切悲伤,以及一种听天由命的茫然。他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上,仅凭这艘小艇,生存的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陈远和沈青璃并肩坐在小艇中段。陈远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像是被拆散后又胡乱组装起来一样。每一块肌肉都酸痛僵硬,尤其是手臂和肩膀,因为之前的战斗和划船而如同撕裂般疼痛。骨头像散了架,稍微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晕船带来的恶心感和极度紧张后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欲呕吐。冰冷的海水让他瑟瑟发抖,无法抑制。他侧过头,努力在昏暗中看向身旁的沈青璃。
她也同样浑身湿透,平日里素雅洁净的白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线条,也显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海藻般浓密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面颊和优美的颈侧,冰冷的海水不断从发梢滴落。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得近乎透明,但那双眸子,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却依旧清澈、冷静得惊人,如同暴风雨过后被洗涤得异常明亮的寒星,锐利地穿透夜色,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陈远投来的、带着依赖和恐慌的目光,微微侧过头。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陈远却从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清晰地读到了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安抚,以及一种“我们还活着,必须活下去”的、钢铁般坚定的意志。这目光,像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盏小小风灯,光芒虽微弱,却瞬间驱散了他心中大片大片的寒意和恐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看到她身上那件略显臃肿、与她那清冷气质格格不入的陈旧救生衣,还好好地穿着。这让他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一点点。
时间在这绝望的漂流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就在陈远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寒冷、疲惫和绝望彻底吞噬,眼皮沉重得快要阖上时,前方负责划桨的老鬼,突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干涩、却因为极度激动而变了调的嘶吼:
“岸……是岸!前面……浪声!听到没有?是拍沙滩的声音!”
这声嘶吼,如同在死寂的墓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所有人如同被闪电劈中,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拼命地向船头方向的黑暗中望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果然!仔细倾听,前方传来的海浪声,不再是深海那种沉闷、汹涌的咆哮,而是一种相对平缓、带着沙沙摩擦感的“哗——哗——”声!那是浪花拍打沙滩特有的节奏!
“真的!是岸边!” 太子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虚弱和船体摇晃而踉跄了一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狂喜的神色。
“上帝啊!是陆地!” 利玛窦神父也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求生的光芒,双手在胸前胡乱地划着十字。
老鬼如同被注入了最强的兴奋剂,原本机械的动作变得充满了力量,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调整船头方向,朝着那希望之声奋力划去!小艇的速度明显加快,破开波浪,冲向黑暗。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片模糊的、比夜空更深的黑色轮廓,渐渐在迷雾中显现出来——那是陆地!是真真切切的海岸线!是一片可以踏足的土地!
希望,这奢侈的东西,如同在绝对黑暗中划燃的第一根火柴,光芒虽然微弱、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它真实地存在了!驱散了部分绝望的阴霾。
小艇最终被一道不算太大的涌浪轻柔地(或者说,他们已经感觉不到粗暴了)推上了沙滩,船底摩擦着粗糙的沙砾,发出“沙沙”的、令人无比安心的声响,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踏上陆地的那一刻,四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船上翻滚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潮湿、但坚实无比的沙滩上。他们瘫软在地,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贪婪地、剧烈地呼吸着混合了浓烈海腥味和岸边腐殖质气息的空气,这空气虽然冰冷,却带着“生”的实在感。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紧绷的神经和意志,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仿佛被彻底抽空了。他们就这么趴着,躺着,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坚实,久久无法动弹。
此刻,东方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般的曙光,漫长而恐怖的黑夜终于即将过去。借着这微光,可以勉强看清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一处极其荒僻、人迹罕至的小海湾,两侧是如同巨斧劈开般陡峭的、黑黢黢的悬崖绝壁,仿佛天然的屏障。海滩狭窄而崎岖,布满了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卵石、破碎的贝壳和湿漉漉的海藻。身后,则是茂密得令人心悸的、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树木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出黑沉沉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暂时安全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赤裸和残酷的现实:他们赤手空拳,除了随身紧抓的武器(太子的剑、沈青璃的剑、陈远的匕首)和那个可笑的“翻译芋”之外,身无长物。他们浑身湿透,寒冷彻骨,饥饿和极度的口渴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喉咙和胃袋,疲惫更是深入骨髓。他们身处一个完全陌生、语言不通、文化迥异、且极可能充满敌意的异国他乡。真正的生存挑战,从现在才正式开始。
“必须……生火……取暖……不然……会冻死……” 太子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牙齿依旧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声音虚弱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是储君,即使落魄至此,求生的本能和领导的责任感依然驱使着他。
老鬼水手艰难地点了点头,不用太子吩咐,他已经开始凭借本能,在沙滩上踉跄地行走,弯腰捡拾那些被潮水冲上岸、可能相对干燥的浮木和枯枝。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显然也到了极限。
利玛窦神父尝试了几次,都无法靠自己坐起来,最终只能无力地瘫在沙滩上,望着灰白色的天空,继续着他无声的祈祷,或许是在感谢上帝让他们暂时活了下来,或许是在祈求接下来的奇迹。
陈远也哆嗦着,想要起身帮忙,但刚一动弹,胃里就是一阵剧烈的、刀绞般的痉挛,强烈的恶心感和难以忍受的口渴感让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涌上喉咙。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怀里,触手所及,是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着、硬邦邦、硌人的东西——洪武“临终馈赠”的那个所谓的“神器·翻译芋”。
一个荒谬绝伦的、却又是在这绝对绝望境地中自然而然滋生出的、带着一丝病急乱投医般侥幸心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摇曳的鬼火,在他近乎僵滞的脑海中闪现。
他颤抖着、几乎冻僵的手指,笨拙地、一层层解开那被海水浸湿后有些发软的油纸。当那个干瘪、皱巴、颜色暗淡、甚至带着几个顽强小芽眼的红薯,完全暴露在渐亮的晨光下时,它看起来……依然是那么普通,那么廉价,那么与“神器”二字毫不沾边,甚至显得有些可怜。
【陈远内心oS(带着哭腔和巨大的荒诞感):老天爷啊……洪武你个坑货……临死都要玩我是不是?难道……难道真的要靠这玩意儿……创造奇迹?打通任督二脉?领悟倭语八级?这他妈的比穿越还离谱啊!】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咙里干涩得发疼,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打破了沙滩上死寂的沉默:“那个……洪武……断线前,塞给我的……说……说吃了这玩意儿……可能……可能……能听懂倭语……”
他的话,如同在平静( albeit 绝望)的湖面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利玛窦神父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聚焦在陈远掌心那个丑陋的红薯上,蔚蓝的眸子里充满了学者式的、根深蒂固的怀疑,以及生理上的强烈不适。他用带着浓重异国口音、虚弱不堪的汉语,断断续续地、却异常严肃地说道:“陈……陈兄弟……请……请听我一言。从……从神圣罗马帝国到……遥远的东方大明,我……我研读过无数博物志、炼金术手稿……甚至……一些被视为异端的秘典……我从未……在任何可靠的记载中看到过……食用……食用任何一种块茎植物……能够直接获得……语言能力的先例。这……这完全违背了上帝设定的……自然法则与……人类的认知逻辑。这……这简直是……荒诞不经!我……以我的学识和信仰起誓……强烈不建议……您食用此物……” 他甚至因为激动而咳嗽起来。
太子朱载堃闻言,也费力地转过头,瞥了一眼那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肮脏的红薯,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度厌恶、鄙夷和抗拒的神色。他虚弱地哼了一声,声音虽低,却带着皇室与生俱来的高傲和斩钉截铁:“孤……乃天潢贵胄……宁可渴死……饿死……冻死在这荒滩之上……也绝不容此等……来历不明、形同巫蛊儿戏的……秽物……玷污唇齿!” 在他所受的严格帝王教育中,这种近乎原始部落巫术的、低贱不堪的食物,是对他身份和尊严的莫大侮辱。
老鬼水手则只是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机械地收集着柴火,显然,他对这种“仙家玩意儿”秉持着底层百姓最朴素的观念——敬而远之,实在无法理解,也绝不沾染。
陈远看着手中这个被所有人唾弃、被理性否定、被尊严排斥的“芋头”,又看了看眼前语言完全不通、危机四伏、几乎看不到任何出路的绝境,一种被逼到墙角、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和赌徒般的侥幸心理,猛地从心底蹿了上来!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尊严告诉他这很丢人,但生存的本能却在尖叫:万一呢?万一那个不靠谱的洪武,在最后关头良心发现(或者纯粹是恶作剧)了一次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只是获得几个单词的提示,也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更何况,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妈的!死就死了!豁出去了!” 陈远把心一横,脸上露出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表情,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卫不卫生了,张嘴就朝着那个干瘪丑陋的红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咔嚓!”一声清脆中带着干涩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清晨海滩上显得格外清晰。
口感……干、柴、糙、涩,还有点噎人,像是在嚼一块浸了海水的木屑。
味道……一股极其纯粹、没有任何修饰的、浓郁的……红薯味!还是那种存放太久、水分严重流失、甜味几乎消失、只剩下淀粉本味的、劣质红薯的味道!
陈远皱着眉头,机械地嚼了几下,表情扭曲得像生吞了一只苍蝇,艰难地、梗着脖子将那团干涩的纤维混合物咽了下去。食道被刮得生疼。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没有想象中的暖流涌向大脑,没有灵光一闪的顿悟,没有醍醐灌顶的通透感……什么都没有!胃里只是多了一团堵得慌的、冰冷的淀粉疙瘩,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对日语依旧一窍不通!连“好吃”和“救命”都忘了!
沙滩上,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单调的“哗哗”声,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几秒钟后,巨大的失望、被戏弄的羞愤、一夜积压的所有恐惧、绝望和无力感,如同火山般在陈远胸中轰然爆发!他猛地从沙滩上跳了起来,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彻底失控,扬起头,对着那片刚刚泛起鱼肚白、冷漠得如同局外人般的天空,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饱含血泪与愤怒的咆哮:
“洪武!我x你大爷!!!”
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在寂静的海湾中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甚至惊起了远处森林边缘栖息的一群海鸟,扑棱棱地尖叫着飞向灰白色的天空,像是在为这场荒诞剧配上了最后的背景音。
陈远吼完,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坐在冰冷的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失望、荒谬感和一丝自我解嘲的、哭笑不得的绝望。完了,最后的侥幸心理,也被这个坑爹的系统彻底玩坏了。
沈青璃自始至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仿佛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当陈远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时,她默默地走到他身边,没有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是从自己内衬衣衫尚未完全湿透的衣角,动作轻巧地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无声地递到了他的面前,示意他擦擦脸上混合了海水、汗水、沙粒和可能还有委屈泪水的污渍。
她的动作很轻,很自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或表情。然后,她转过身,开始默默地、高效地帮助老鬼收集那些可以用于生火的细小枯枝和干燥海草。她的身影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显得异常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又透着一股风雨无法摧垮的、令人心安的坚韧。
希望,那个荒诞的希望,如同泡沫般彻底破灭了。但现实是,他们还活着,虽然狼狈,虽然绝望,但活着。活着,就意味着要继续面对这一切。
黎明的光线,终于彻底驱散了黑夜,将这片陌生、危险而又必须征服的海滩,清晰地、残酷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真正的、赤裸裸的生存之战,从这一刻,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