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剑的剑柄还在发烫，林风低头看了一眼，掌心被灼得有些红。他没松手。
南面那两声短促的石子敲击声刚过不久，一切还算平静。他站在裂缝边上，目光扫着黑雾翻涌的地方，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谢晓峰靠在石柱上，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但林风知道他没睡。
就在这时，腰间的铜牌猛地一震。
不是轻颤，是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紧接着，那块铜牌“啪”地裂开，碎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风弯腰捡起残片，指尖触到一道刻痕——三下连响，短促、急促、没有停顿。
求援信号。
他抬头看向南方。那边原本安静的废城方向，隐约扬起了尘烟。风不大，可那烟尘升得突兀，像是有人在底下搅动了什么。
“南面出事了。”他说。
谢晓峰睁开眼，目光直接落在他脸上。
“去吧，”谢晓峰说，“这里我守着。”
林风点头，手指握紧十七剑的剑柄。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备用信号牌，走过去塞进谢晓峰手里。
“若我也失联……你来。”
谢晓峰没说话，只是用两根手指夹住那块铜牌，轻轻点了点头。
林风转身，脚步刚要迈出，又停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裂缝。黑雾依旧在往外冒，但比之前弱了不少。那具尸体还躺在那里，胸口的大洞没有愈合，符文黯淡，却也没熄灭。
他知道那东西没死透。
但他也清楚，现在顾不上它了。
他迈步朝南而去。
与此同时，南区废城的一条坍塌巷道里，三个人正背靠断墙，围成半圆。
中间那个年轻弟子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个黑洞，边缘碎石还在往下滚。几根铁索从洞口垂下来，在风里轻轻晃动。
带队的是个关中剑客，灰白胡子扎成一束，绑在颈后。他左手持盾，右手握着一柄宽刃短剑，蹲在坑边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九曲锁龙局。”他低声说。
旁边一个使链子锤的江湖客喘着气问：“啥意思？”
“老江湖埋的杀阵。”剑客盯着对面断裂的墙头，“踩中机关的人会被吊进地下笼子，四周带倒刺，动一下就是一身血。外面再有伏兵封路，专杀救援的人。”
“那咋办？小兄弟还在下面！”
“不能救。”剑客咬牙，“现在下去，咱们四个都得填进去。”
话音刚落，一支黑羽箭擦着他肩膀飞过，钉进身后的土墙，尾端还在抖。
接着又是两箭，分别射向另外两人。他们举盾格挡，金属撞击声接连响起。
“退！”剑客低喝一声，“回开阔地！”
三人迅速后撤，踩着瓦砾往巷口跑。可刚冲出十步，地面突然一震，左右两侧的断墙后猛地弹出数道铁网，哗啦一声落下，把出口封了个严实。
“糟了！”使弩的那人回头一看，脸色发白，“咱们被圈住了！”
剑客没说话，贴着墙根慢慢蹲下，伸手摸了摸脚下的砖石。那些烧焦的痕迹一路延伸到这里，但在坑洞周围，线条变得杂乱，像是被人刻意改过。
他眯起眼。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焦痕，是人为画上去的。真正的陷阱标记藏在这些假线索下面。
“我们中计了。”他说，“他们知道我们会顺着烧痕走。”
“那现在怎么办？”链子锤汉子抹了把汗，“总不能看着小师弟活活困死？”
剑客没答。他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偏西，阳光斜照进废城，把断墙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影子里，似乎有东西在移动。
他忽然抬手，一把将身边人按倒在地。
下一秒，十几支冷箭从高处射下，钉在刚才他们站立的位置。
箭是从几处残破的屋顶射出来的，角度刁钻，覆盖了所有可能闪避的方向。
“对方不止一人。”剑客压低声音，“至少四人，分布在东、北、西三面高点，形成交叉火力。”
“你怎么知道？”使弩的那人趴在地上，声音发抖。
“箭落的位置。”剑客指了指地面，“东边密，北边快，西边准。三种手法，不同人。”
“那……咱们还有机会突围吗？”
剑客沉默了几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
那是林风给他们的信号牌。
他捏在手里，没立刻捏碎。
“一捏这个，主战场就知道我们遇袭了。”他说，“可敌人既然设了局，肯定防着这一招。他们不怕求援，就怕我们不来。”
“你是说……这是个套中套？”
“嗯。”剑客点头，“他们想引更多人进来，一网打尽。”
“可小师弟已经在里面了！”链子锤汉子急了，“难道见死不救？”
剑客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救不了。”他说，“现在冲过去，只会让敌人更快收网。”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黑洞。底下传来轻微的挣扎声，还有铁链摩擦的响动。
年轻弟子还活着。
但救他，就得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可能是整个小组。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手指用力，将铜牌捏成了碎片。
掌心被边缘划破，血流了出来。
碎片顺着指缝掉落，其中一小块沾了血，落在烧焦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林风感受到了那股灼热。
他正在奔跑的路上猛地一顿，十七剑横在身前，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
远处，废城上空的尘烟越升越高。
他知道，有人触发了陷阱。
也知道，那一组人已经无路可退。
他不再犹豫，加快脚步朝南奔去。
身后，谢晓峰坐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块备用信号牌，目光落在裂缝上。
风吹过他的衣角，却没有带动一丝杀意。
他不动，不代表他不警觉。
他只是在等。
等下一个信号。
或者，等一场更大的风暴。
林风穿过一片倒塌的院墙，脚下踩到一块碎瓦。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也有烧焦的痕迹，和之前峨眉女侠走的路线一致。
敌人故意留下的路标。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前。
跑了不到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处十字岔口。三条路都通向废城深处，只有中间这条路最宽，地面平整，看起来最容易通行。
他停下脚步。
太干净了。
别的地方到处是碎石瓦砾，唯独这条路清扫过，连杂草都被拔了。
他蹲下身，用手拨开路边的浮土。
下面露出一道浅浅的沟槽，像是用来埋什么东西的。
他站起身，绕到旁边一条窄道。那里堆满碎砖，行走困难，但至少没被人动过手脚。
他沿着这条道继续前进，十七剑始终握在手中。
距离废城核心区越来越近。
他知道，那组人就在前面。
他也知道，敌人已经在等他了。
但他不能不去。
他走了没多久，前方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打斗声，很快又停了。
林风脚步加快，冲过一段残垣，终于看到了那条坍塌的巷道。
铁网封住了出口，三个人背靠墙壁，浑身是伤。
坑洞还在，铁索垂着，但笼子不见了。
底下空了。
那个年轻弟子，已经被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