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苏浅月点了点头,“现在,我再问你,若你是锦绣阁的掌柜,你的手里有一笔庞大的资金,有一张遍布大雍的商业网络,你要如何,救下这批‘货’?”
魏澜呼吸一滞。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了苏浅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终于明白了,皇后娘娘不是在考校她,而是在给她派发一个任务,一个比锦绣阁所有生意加起来都更重要的任务。
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
“臣女……”她张了口,却不知该如何回应。用商人的手段,去救人?这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别用‘臣女’的身份想。”苏浅月打断她,“用你‘魏澜’的身份,用你女学商科第一名的脑子想。朝廷有朝廷的刀剑,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武器。你的武器,就是你最擅长的东西。”
苏浅月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魏澜脑中的迷雾。
是啊,她最擅长的是什么?是算计,是人心,是利益。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在大殿中央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直接派人去劫,是下下策。贼人穷凶极恶,一旦动手,女子必有伤亡。”
“用钱去赎,也不妥。上百名女子,狮子大开口,锦绣阁就算倾家荡产也未必够。而且,这会助长贼人的气焰。”
“所以……不能硬抢,也不能傻买。得让他们……自己把‘货’吐出来,甚至,是求着我们收下。”
魏澜的眼睛越来越亮,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娘娘,有了!”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苏浅月,神情激动,“我们可以打一场商战!”
“第一步,‘釜底抽薪’。我们锦绣阁与西域最大的几家珠宝、香料商人都有往来。我们可以立刻派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在他们之前,向所有潜在的买家散布一个消息——就说蜀地近期爆发了一种专门针对年轻女子的恶疾,无药可医,染上后面容尽毁,状若厉鬼。我们甚至可以伪造几个病例,让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如此一来,这批‘货’在买家眼里,便成了烫手山芋,价格必然一落千丈,甚至无人敢要。”
“第二步,‘驱虎吞狼’。蜀地到西域的商道上,盘踞的匪帮绝不止这一伙。有买卖,就有竞争。我们可以动用锦绣阁在各地的眼线,查出他们的死对头是谁。然后,匿名将这批‘货’的消息,连同‘价格暴跌’的假情报,透露给他们的对头。告诉他们,有一批上好的货,因为染了‘恶疾’的谣言,现在成了白菜价,正是黑吃黑、捡大便宜的好时机。”
苏浅-月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魏澜越说越兴奋:“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雀占鸠巢’。当两伙贼人为了这批‘不值钱’的货狗咬狗,斗得两败俱伤时,我们的人,就可以出手了。我们不必伪装成官兵,就伪装成一支路过的、实力雄厚的商队。到那时,我们不是去‘劫’,而是去‘救’。甚至可以当着那些女子的面,‘打跑’贼人,将她们‘买’下来,再以护送她们回乡的名义,将她们安全带出。如此一来,既救了人,又不会暴露我们,更不会惊动地方官府。”
一整套计划,环环相扣,阴险,毒辣,却又直指核心。它利用了人性的贪婪、猜忌,将商业竞争中的手段,完美地运用到了一场救援之中。
这,是朝堂上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的法子。
“好一个‘雀占鸠巢’。”苏浅月由衷地赞叹。她看着眼前的魏澜,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女性力量的缩影。她们或许不懂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但她们在自己的领域里,磨砺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这计划,需要人,需要钱,更需要精准的情报。”苏浅月道,“锦绣阁,可有这个能力?”
“回娘娘!”魏澜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钱,锦绣阁这几年攒下的盈利,足够支撑这次行动。人,我们女商会的姐妹遍布大江南北,许多人本就是镖师或商队护卫的家眷,一声令下,召集一支可靠的护卫队不成问题。唯一欠缺的,就是关于那伙贼人最核心的情报。”
苏浅-月笑了。这正是“希望基金”存在的意义。它提供火种,提供那最关键的一把钥匙。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她方才在魏澜思索时,悄然写下的。她意识深处那片金色的海洋,早已将关于这伙贼人的信息,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将纸条递给魏澜。
“这伙贼人的首领,外号‘火眼三’,嗜赌如命。未来三日,他每晚都会在蜀州府最大的地下赌场‘通福宝局’出现。负责看管那批女子的,是他的副手,一个叫‘刀疤刘’的瘸子。此人贪财好色,且与‘火眼三’素有嫌隙。”
魏澜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情报,手都有些颤抖。她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得知这些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这,就是她们的胜机!
“臣女……不,魏澜,明白了!”她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团火焰,“三日之内,我必让锦绣阁的商队出发。一个月之内,我要让那‘火眼三’,人财两空,血本无归!”
看着魏澜转身离去时那杀伐果断的背影,苏浅-月知道,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
而它结出的第一颗果实,将用一场匪夷所思的商战,来宣告女性互助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