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刚拎起朱高喣,变故骤生。
四周墙头蓦然现出数千长矛手,锋刃齐指秀英与蓝田。
苏卡列东从容走出,居高临下俯视二人。
蓝田怒指城头喝道:“苏卡列东!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要长生药了?”
密布的长矛蓄势待发,任凭他们武功再高,在这箭雨之下也难逃一死——尤其还带着朱高喣这个累赘。
两百四十
朱高喣唯有活着,方能成为他们的利用筹码。
倘若朱高喣死在此地,他们将得不偿失,图谋落空。
苏卡列东双手按在城墙上,沉声道:“二位,请将手中之人放下。”
此时的苏卡列东已经彻底清醒。
长生不老这等事,哪里是他这样一个小国君主所能觊觎的。
从头到尾,那两人不过是在戏耍自己。
然而现在后悔已然迟了。
得罪了大明,他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全。
因此,他必须掌握能够与大明谈判的资本。
先前朱高喣带来的骑兵尽数落入苏卡列东预先挖掘的地坑之中。
从他们口中,苏卡列东得知,此次领队的竟是大明皇帝的二皇子——汉王朱高喣。
苏卡列东明白,他必须紧紧握住这个关键的政治筹码,否则他这小小王国顷刻间便会覆灭。
秀英轻叹一声,道:“蓝田,把朱高喣放下吧。”
如今主动权已不在他们手中。
他们确实低估了苏卡列东这位国王的胆魄,没料到他在此时竟有决心与他们彻底决裂。
蓝田显然不情愿:“我们好不容易才擒住朱高喣,就这么放了他?”
秀英蹙起眉头,催促道:“快!”
只要朱高喣还活着,他们便还有机会再将他夺回。
眼下苏卡列东已是困兽之斗,毫无顾忌,若逼得太紧,只怕他会铤而走险。
蓝田虽心有不甘,但秀英毕竟是此次行动的指挥者,只得依言放下朱高喣。
两人缓缓向后退去。
苏卡列东眼中杀机闪动。
这两人竟将他堂堂国王当作犬马戏耍,他恨不能将他们剥皮饮血,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他并不确定这些长矛手能否制服他们。
方才朱高喣与蓝田交手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那绝非寻常士兵所能企及。
为稳妥起见,不如各退一步。
蓝田与秀英退出城外,身影一闪,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苏卡列东挥手示意,命人将朱高喣押入囚禁骑兵的地窖。
西域此地,常年风沙不息。
为了储存食物和水,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挖一个地窖。
苏卡列东的宫殿下方更有一个能容纳数千人的大地窖。
两名士兵架起已经神志不清的朱高喣,把他押往地窖。
此时,地窖中关着的都是朱高喣带来的骑兵中尚存的人。
士兵掀开地窖的挡板,粗暴地将朱高喣推了下去。
底下的骑兵们不敢让朱高喣直接摔在地上,几个靠近的人拖着伤躯,急忙在他身下叠成人堆,减轻了下坠的冲击。
但冲击只是减弱,并未消失。
撞在人堆上的震动,依然牵动了朱高喣背部的伤口——蓝田之前那一击,已打断了他的脊骨。
听见朱高喣发出痛楚的声音,副将赵辉连忙小心地将他平放在地上,拍打着他血肉模糊的脸,喊道:
“王爷,王爷,您怎么样了?说句话啊,别吓末将!”
似乎是听到赵辉的呼唤,朱高喣艰难地睁开双眼。
鲜血流进眼里,让他所见一片血红,异物带来的酸涩感使他仅仅睁眼数秒,就又重新闭上。
但这对赵辉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王爷,您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朱高喣闭着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伤亡如何?”
赵辉强忍泪水,向他汇报:
“目前在这里的共有一千三百人,其中五十六人重伤,三百七十六人轻伤。”
“那群人……在后面挖了一个数百米的大坑,坑底插满竹枪。”
“弟兄们追击太快,到那里根本收不住,一个接一个跌进坑里。”
“我们能活着,都是靠前面的弟兄垫在下面……”
“王爷,是末将大意轻敌,不该小看他们,请王爷治罪。”
赵辉流下悔恨的泪水。
一次大意,竟让这么多弟兄如傻子般接连坠入陷阱,像串糖葫芦一样被竹枪从下至上贯穿。
他们这些人,是靠前面人的死才换来一线生机。
地窖中的其他人,也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朱高喣捏紧了拳——这是他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
他一生纵横疆场,未料今日竟在这小国之地遭受挫败。
“此事与你无关,兵败之责向来由主将承担,从未有副将顶罪的先例。”
“我怀中有一玉瓶,你替我取出来。”
朱高喣此刻全身无法动弹,只得开口吩咐赵辉。
赵辉依言从他胸前取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瓶。
“王爷,这是何物?”
朱高喣答道:“这是疗伤灵药,效果显着。
你将它研磨成粉,分给每个重伤者少许,应当能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
若有剩余,再分给其他伤重之人。”
这瓶丹药原是先前从老三朱高燧那里得来的。
朱高喣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今日竟能派上大用场。
回春丹的药效他再熟悉不过。
昔日镇守北平时,老四给每人都备了一瓶随身携带。
若服下一整颗,可在短时间内治愈所有创伤,恢复体力;但若只服用少许粉末,则仅能稍稍加速伤口愈合,勉强保住性命。
此刻他的鹰隼已返程报信,老四很快便会赶到。
只要这些重伤者能支撑到那时便好。
赵辉喜出望外,急忙将回春丹研磨成粉。
他拈起少许来到朱高喣身边。
“王爷,请服药。”
朱高喣却摇头拒绝。
“本王只是脊骨断裂,并未出血,暂无性命之忧。
这点粉末也接不上骨头,拿去给更需要的人吧。”
不得不承认,朱高喣在军中享有崇高威望并非偶然。
脊骨断裂之际,能有几位将军愿将救命丹药分与士卒?
更何况这位将军还是位王爷。
这正是朱高喣独特的个人魅力。
赵辉鼻尖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他堂堂七尺男儿,当年战场被剖开腹部,肠流满地不曾落泪,这些年来唯有母亲去世时哭过一场。
今日却一再潸然泪下。
压抑的啜泣声传入朱高喣耳中,令他不悦地蹙起眉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莫要作女儿态。
好好活着,他日本王还要与你们并肩沙场。”
赵辉用力抹去脸上泪痕,跪在朱高喣面前重重叩首。
“汉王殿下仁德,愿殿下福寿安康!”
众人齐声跪拜,声震四野。
“汉王殿下仁德,愿殿下福寿安康!”
朱高喣故作生气地别过脸去,嘴角却悄悄勾起一丝笑意。
真是群讨厌的家伙。
————————
今日第三更,三千字大章,主角即将展露锋芒。
没有数据实在令人心慌。
秀英与蓝田并未离去。
二人潜伏在城墙外不远处观察着。
想等待合适的时机冲进城去救出朱高喣。
但苏卡列东似乎早已看穿他们的心思。
在城墙内布置了大量巡逻兵力,不留丝毫空隙。
西域昼夜温差极大,夜间气温时常骤降至零下数十度。
往常这个时辰城内早已一片漆黑。
今夜却将所有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都点起了火把。
不留任何死角。
秀英和蓝田接连变换数个方位,始终找不到潜入的突破口。
“走吧,没机会了。”
秀英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惋惜。
蓝田一拳砸在旁边的风化石壁上,留下深深的拳印。
不甘心地反驳:
“再等等,肯定还有机会,我不信他们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只要是人总会松懈,松懈就是他们的可乘之机。
秀英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朱高喣今日放出的鹰隼,是大明特训的急信传递品种。”
“每隔百里设一驿站,内有备用鹰隼轮替传信。”
“全速飞行之下,不出半日消息就能送达应天城。”
“明日那人必会抵达,这个国度已经走到尽头了。”
蓝田难以理解秀英为何对此人如此了解。
“你把他研究得这般透彻?仿佛他每一步都在你预料之中?”
这种感觉令人胆寒。
就像战场上你刚要向右突围,对方早已持刀在右侧等候。
秀英苦笑着摇头。
“当你面对一个弹指间便能摧毁你全部心血的人时——”
“你也会像我这般,从各个角度剖析此人,掌握他的行事规律,摸透他的脾气秉性,确保自己不出半分差错。”
“他就算失误一万次也无妨,但你只要被他抓住一次,就必死无疑!”
秀英这番话实在夸张,蓝田脸上不由浮现出怀疑的神色。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真有人能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
不,绝对不可能!
凭借陛下赐予的神血,蓝田坚信自己终将成为世间最强者。
只是有一件事始终让蓝田困惑不解——这神血究竟从何而来。
从十二年前的深紫色,到如今褪成淡紫色。
效果也大不如前。
神血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既然立志要成为世间最强,蓝田很想亲眼见识当今公认的最强者究竟有多强。
自己与对方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大差距。
“既然那人明日就到,我们不如多留一日,让我亲眼见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