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构筑出“魂棺”雏形,虽然只是个迷你防爆盾加储电瓶,但也让陈烛腰杆子硬气了不少。至少面对《葬魂经》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偷电的贼,他有了点反抗的底气,不再是完全被动挨宰的羔羊。
日子照旧,在腐骨院、寂灭巷、尸解坟场(外围)三点一线地打转。跟着厉寒舟“处理杂务”也成了例行公事,陈烛表现得越发“熟练”和“贴心”,俨然一副合格记名弟子的模样。
厉寒舟依旧是那副莫得感情的死寂状态,指挥陈烛干活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欠奉。陈烛也乐得清静,一边干活,一边继续用他那堪比高精度扫描仪的神魂,偷偷分析着这位“师傅”的能量运行模式和那偶尔出现的、微不可察的“卡顿”。
他越发确信,厉寒舟这具半傀之躯里,绝对藏着秘密,而且是与“自由”、“过去”相关的秘密。一个完全受控的傀儡,是不会出现那种仿佛本能抗拒般的凝滞的。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或者说,爱作死的人)。
这天,他们接到的“杂务”是去清理一处废弃已久的炼傀室。据说是多年前某位痴迷于创新(或者说作死)的长老搞出来的烂摊子,后来实验失败,炼傀室被封存,里面还残留着不少当时未处理干净的失败品。
炼傀室内一片狼藉,各种破碎的零件、干涸的符文、以及一些形态扭曲、早已失去活性的尸傀残骸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机油(如果那算机油的话)和某种蛋白质变质的怪味。
厉寒舟如同往常一样,开始高效地湮灭清理。陈烛则跟在他身后,处理一些边角料。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们来到炼傀室最深处。
这里相对干净一些,只有一具尸傀靠墙站立着。那尸傀的造型颇为奇特,不同于常见的狰狞或呆板,它身披着早已褪色破损、但依稀能看出原本制式的淡青色长袍,面容似乎经过精心雕琢,竟带着几分儒雅之气,只是双眼空洞,皮肤灰败,显然早已灵性尽失。
这制式……陈烛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某些古老的宗门服饰图鉴上见过,并非现今葬魂派的风格。
就在陈烛打量那具尸傀时,一直如同精密机器般运作的厉寒舟,动作猛地顿住了!
不是之前那种微不可察的凝滞,而是非常明显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的停顿!他周身那圆融一体的死寂气息,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紊乱波动!斗篷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陈烛心中一惊,立刻高度戒备,同时将感知提升到极致。
只见厉寒舟缓缓转向那具儒雅尸傀,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化为了实质的黑暗。他没有像处理其他垃圾那样直接湮灭,而是抬起了手,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在……颤抖?
下一刻,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充满了毁灭意味的灰黑色能量,如同失控的火山,猛地从厉寒舟体内爆发出来,狠狠轰向那具儒雅尸傀!
轰隆!!!
巨响震得整个炼傀室都在摇晃!那具尸傀连带着它身后的墙壁,在这一击之下,瞬间化为了齑粉,连点渣都没剩下!
能量余波席卷开来,吹得陈烛衣袍猎猎作响,脸颊生疼。他心中骇然,这一击的威力,绝对超出了金丹范畴!
发泄般的一击之后,炼傀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能量湮灭后的细微嗤嗤声,以及厉寒舟那略显粗重(对他而言)的、仿佛破风箱般的气息声。
他依旧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站在那里,周身紊乱的能量缓缓平复,但那股死寂之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或者说,是极力压制下的暴怒?
陈烛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厉寒舟的情绪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没有选择立刻逃离或者保持沉默,而是上前一步,用尽量平静、不带任何指向性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尊……这具尸傀,有何特殊之处吗?”
厉寒舟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仿佛又变回了那座冰山。
陈烛顿了顿,继续试探,声音放得更轻,如同耳语,却精准地抛出几个关键词:
“看其服饰制式,似乎……并非本宗当代之物。莫非……与师尊的……‘过去’有关?”
当“过去”两个字轻轻落下时,厉寒舟周身原本正在平息的能量,猛地再次剧烈波动起来!尤其是他关节处那些流淌的灰雾能量,如同沸水般翻腾了一下!
他霍然转身!
宽大的兜帽之下,两道锐利如实质刀锋、充满了冰冷杀意的目光,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死死地钉在了陈烛的脸上!
那杀意是如此纯粹,如此冰冷,仿佛要将陈烛的灵魂都冻结、撕碎!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陈烛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魂印下的隔离层疯狂预警!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厉寒舟的杀意!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冒犯,而是源于某种被触及逆鳞的、最深层的暴怒!
陈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命棺虚影在丹田内疯狂示警,灰雾能量蓄势待发。他知道,自己可能玩脱了,下一瞬可能就要面对这位恐怖行刑者的雷霆一击!
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辩解,只是强行稳住呼吸,挺直了脊梁,迎向那充满杀意的目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厉寒舟袖袍之下,那枚曾经对准陈烛后脑的灰针,似乎再次若隐若现。
然而,那滔天的杀意,在达到顶峰之后,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摁住,开始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回落。厉寒舟周身的能量波动也逐渐平复,只是那斗篷下的阴影,依旧深重得可怕。
杀意缓缓收敛,但目光中的冰冷,却丝毫未减。
陈烛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暂时过去了。他赌对了,厉寒舟因为某种限制,或者说因为理智尚存,没有立刻对他这个“记名弟子”下杀手。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厉寒舟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看来……你我也并非……完全不同。”
这句话很轻,却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某个要害。
厉寒舟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冰冷的目光在陈烛脸上停留了数息,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猛地转过身,宽大的斗篷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不再理会满地的狼藉和身后的陈烛,大步流星地朝着炼傀室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
直到厉寒舟的气息彻底消失,陈烛才感觉那扼住喉咙的无形之力骤然松开。他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妈的……刺激过头了……”他喃喃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弧度。
虽然险死还生,但他确认了几件事:
第一,厉寒舟有过去,而且那段过去与某种特定的、非当代葬魂派的事物(比如那具儒雅尸傀的制式)紧密相关,是他的绝对逆鳞。
第二,厉寒舟对“自由”或者说“摆脱控制”有着极强的渴望,否则不会对“过去”和隐含的“傀儡”身份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厉寒舟,并非完全不可沟通!他体内,还残留着属于“人”的部分!哪怕那部分被压抑得极深,被锁链重重束缚!
“看来,你我也并非完全不同……”
陈烛回味着自己刚才那句话,眼神闪烁。
是啊,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都是被操控的傀儡,只不过一个明晃晃,一个暗搓搓。
既然都不是自由身,那是不是……有机会成为……“狱友”?
他看着厉寒舟消失的方向,心中的计划,又添上了新的一笔。
这个危险的“师傅”,或许不仅能当挡箭牌,还能成为……撬动锁链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