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黑暗漩涡里被刮了多久,陈烛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太上老君炼丹炉的孙猴子,只不过炼的不是火眼金睛,而是魂儿都快被炼没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团纯粹的、傻乎乎的魂力棉花时,那无处不在、疯狂切割的噬魂刀意,毫无征兆地,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黑暗消散,视线恢复。
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暗红色的平台上,只是位置稍微靠近了漩涡中心一些。身体回归掌控,但灵魂深处传来的那种被千刀万剐后的虚弱和幻痛,依旧清晰无比。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差点直接瘫软在地,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
“咦?居然真挺过来了?”腐骨堂主那带着一丝惊讶,更多是玩味的声音响起。
陈烛抬眼看去,只见腐骨堂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平台边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极了屠夫打量着一头刚挨完宰、还没断气的猪。
而在腐骨堂主身后不远处,那道死寂的黑色身影——厉寒舟,依旧如同雕塑般站立着,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更深沉了。陈烛甚至能感觉到,那阴影之下,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冰冷地扫视着他,带着一种审视工具是否合格的漠然。
“根基尚可,魂力韧性……远超同阶。”腐骨堂主踱步上前,绕着陈烛走了一圈,啧啧称奇,“看来这剐骨台,于你而言,确实是场造化。”
造化你个头!陈烛心里骂娘,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虚弱和后怕的笑容:“全……全赖堂主厚赐,弟子……侥幸。”
“嗯,不骄不躁,很好。”腐骨堂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正,“既然你已通过初步考验,证明有资格成为宗门核心,那么,按照规矩,该为你种下‘魂印’了。”
来了!重头戏来了!
陈烛心头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劫后余生、对宗门感恩戴德的顺从模样。
魂印!葬魂派控制核心弟子和工具的重要手段!一念可定生死!这玩意儿可比劳动合同狠多了,直接绑定灵魂,连辞职(叛逃)的机会都不给,老板(宗门)一个不爽就能让你原地爆炸!
腐骨堂主不再多言,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缭绕起一股阴冷、粘稠的黑色能量。那能量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束缚与掌控之意。
“放松心神,莫要抵抗,接受宗门的赐福。”腐骨堂主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陈烛配合地放松身体,甚至主动放开了部分魂体外层的防御。他知道,这时候任何抵抗都是找死。
那黑色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陈烛的眉心。
轰!
一股冰冷、霸道、带着无数细密符文的精神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的识海,朝着他的魂体核心烙印而去!
这感觉,比刚才被千刀万剐还让人难受!那是一种生命和自由完全被他人掌控的窒息感!
在魂印力量侵入的瞬间,陈烛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去感知、分析这股力量。
果然!
这魂印的结构,与《葬魂经》功法中那几个隐秘的“窃取缺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能量同源,但功能侧重不同。《葬魂经》的缺口更像是细水长流的“偷电线路”,而这魂印,则是一个功能齐全的“监控炸弹”!主要功能是定位(方便随时找到你)、监控(感知你的状态和大致动向),以及最关键的——引爆控制(一个念头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魂印的力量如同黑色的藤蔓,迅速在他的魂体外层蔓延、扎根,试图与他的魂力本源彻底融合。
就是现在!
陈烛心中怒吼一声,早就蓄势待发的命棺虚影在丹田内轰然震动!一缕极其精纯、带着沉寂与终结气息的灰雾能量,混合着他自身最为凝练的一丝魂力,如同最狡猾的泥鳅,悄无声息地顺着魂印力量蔓延的路径逆向流动。
他没有去直接冲击、破坏魂印——那纯属找死,瞬间就会被察觉。
他的目的,是构筑一道“隔离层”!
利用灰雾那独特的“终结”与“侵蚀”特性,以及命棺之力对魂力层面的高超掌控,他在魂印与自身魂力本源之间,那极其细微的缝隙处,开始小心翼翼地编织。
这个过程,比在头发丝上雕刻清明上河图还要精细和凶险万倍!
他必须保证隔离层足够隐秘,不能被魂印本身或者外界的腐骨堂主察觉。同时,隔离层又不能完全阻断魂印,否则“信号”突然中断,同样会引起怀疑。他需要的是一个“滤波器”和“延迟器”——让定位和监控信号变得模糊、延迟,让那致命的“引爆”指令在传导过程中受到极大的阻碍,甚至……有机会被提前预警和干扰!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就像是承受魂印的痛苦模样。
腐骨堂主不疑有他,反而觉得这反应很正常。
就在陈烛全力构筑隔离层,小心翼翼地解析着魂印的能量结构时,他的意识顺着魂印那冰冷的触须,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触碰到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心悸的存在!
那是一个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意志网络!
无数个或明亮或暗淡的光点,如同星辰般点缀在这张无形的巨网之上。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被种下魂印的弟子或工具!而所有这些光点,它们的“数据”和“控制权”,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向网络深处几个……或者一个,散发着如同恒星般庞大、古老、毫无感情的恐怖意志!
尸祖监控网!
陈烛的灵魂都在战栗!这葬魂派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这哪里是什么宗门,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以所有弟子为养料和零件的血肉工厂!高层就是那冰冷的监控者和收割者!
他不敢多看,生怕引起那恐怖意志的注意,立刻将意识缩了回来,更加卖力地构筑他的“防火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腐骨堂主指尖的黑色能量逐渐收敛。
陈烛魂体外层,一道复杂而诡异的黑色印记缓缓成型,如同一个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而在那黑色印记的最深处,紧贴着陈烛的魂力本源,一道由灰雾和命棺之力构成的、薄如蝉翼、几乎与魂印本身融为一体的透明隔离层,也悄然完工。
腐骨堂主收回手指,满意地看着陈烛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黑色印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葬魂派真正的核心弟子了!望你勤修《葬魂经》,早日为宗门效力!”
陈烛“虚弱”地躬身:“多谢堂主!弟子定不负宗门厚望!”
他低着头,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成功了!
虽然无法完全摆脱这该死的魂印控制,就像脖子上依旧套着绞索,但至少,他在绞索和脖子之间,垫了一层自己打造的、对方不知道的缓冲垫!
他能够模糊地感觉到,通过这层隔离层,他对自身的魂力掌控更加自如,魂印传来的定位信号变得有些飘忽不定,监控的“视线”也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最重要的是,他隐隐有了一种预警——如果那边试图引爆魂印,隔离层会提前产生剧烈的波动,给他争取到也许是零点几秒,但至关重要的反应时间!
这相当于在敌人的绝对监控下,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离线”窗口和预警机制!
“好了,回去好生休养,稳固境界。”腐骨堂主挥挥手,“《葬魂经》的修炼,切不可懈怠。”
“弟子明白。”陈烛再次行礼,然后拖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腐骨院的方向走去。
背后,是腐骨堂主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那道始终死寂、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色身影。
走在阴森的小路上,陈烛感受着眉心那若有若无的束缚感,又感应了一下魂印深处那层自己打造的“后门”,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种印?
监控?
想把我当风筝放,线攥在你们手里?
可惜啊,你们大概不知道,我这只风筝,自己偷偷装了剪刀。
虽然现在还剪不断那根线,但至少……我知道线在哪儿了。
等着吧,看谁先割了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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