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桃枝抽新芽,心意落纸间
积雪消融时,药铺后院的泥土渐渐软了。苏禾照着阿芷的话,从镇上买了株桃树苗,枝干不算粗壮,却带着饱满的芽苞,像攒着一肚子春天的话。
“就种在这儿吧。”阿芷在院角划了个圈,那里正对窗棂,开春开窗就能看见。她蹲下身,用小镢头刨土,苏禾扶着树苗,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像沾了层碎星。
“慢点,别累着。”他递过水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像被春日的阳光烫了下。
老者拄着竹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种树,忽然咳嗽两声:“我去断星崖看看麦子,你们在家把新采的茵陈晒了。”不等他们回应,就慢悠悠地往山路走,竹杖敲在地上,笃笃的声里藏着笑意。
院里只剩他们两人,春风卷着药草的香,把空气烘得暖暖的。阿芷用土把树根压实,忽然说:“等结了桃子,就酿成酒,埋在桃树下,明年此时挖出来喝。”
“好啊。”苏禾往树根浇了点水,“到时候再做两碟你爱吃的茴香豆。”
阿芷的脸微微发红,转身去收拾晾晒的茵陈,指尖却在布上轻轻划着,像在写什么。苏禾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年前在雪地里,她红着眼眶说“怕你冻着”,心里像被春风吹过的麦田,漾起层层软浪。
夜里,苏禾在灯下整理药方,忽然发现砚台旁压着张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几行字:“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来当柴烧。若问相思何时了,春桃结果夏蝉叫。”
墨迹还带着点潮,显然刚写不久。苏禾拿起纸,指尖抚过“相思”二字,忽然想起阿芷白天在布上划动的指尖,想起她绣在袖口的艾草花,想起她递过来的暖手炉——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这些细碎的日子里,像桃树枝上的芽苞,只等着春风一吹,就冒出来。
他提笔在纸的背面写了句:“药香混着桃花酒,一醉能消万古愁。”写完又觉得太直白,想涂掉,却见阿芷端着夜宵走进来,脚步顿在门口,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
“我……我就是随便写写……”阿芷慌忙想去抢纸,却被苏禾拉住了手。她的手很烫,像揣着团火,指尖还沾着点墨,蹭在他的手背上,像朵小小的墨花。
“我知道。”苏禾把纸折好,放进她手里,“我也是随便写写。”
阿芷捏着纸,指尖微微发颤,转身往灶房跑,裙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吹得灯花轻轻跳。苏禾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满屋的药香里,多了点别的味道,像桃花初绽时的甜,清清淡淡,却挠得人心头发痒。
第二天清晨,苏禾推开窗,看见桃树枝上的芽苞裂开了道缝,露出点嫩红。阿芷正在院里洒水,看见他,脸颊微红,却没像往常那样躲开,反而递过个刚蒸好的馒头:“加了点枣泥,你尝尝。”
“好。”苏禾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甜香漫开来,混着院里的药香,像极了纸上写的“药香混着桃花酒”——原来不用等到来年,此刻的滋味,就已经让人醉了。
老者从断星崖回来,看着院里的桃树,又看看他们,忽然笑着说:“今年的麦子长得旺,看来是沾了你们的喜气。”
阿芷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去翻晒的茵陈,指尖却忍不住弯了弯,像握着什么宝贝。苏禾看着她发红的耳根,看着桃树枝上的新芽,忽然明白,有些心意就像这春天的草木,不用刻意浇灌,也能长得郁郁葱葱,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就开出花来。
春风拂过窗棂,带着桃花的清香,也带着纸上未干的墨迹,把两个人的心事,轻轻吹进了这寻常的日子里,生根,发芽,等着结果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