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那道疯狂的命令,如同给垂死的病人注射了一剂强心针,让曹魏这台濒临散架的机器,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畸形的活力。整个河北,尤其是冀州核心区域,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
**军事上,极致的收缩与防御。**
曹魏放弃了所有外围据点,将散布在黄河沿线(部分河段)以及幽州、青州等地尚能调动的军队,如同抽血一般,全部汇集到以**邺城**和**信都**为核心的区域。郭淮败退回邺城后,也被赋予了守城重任。曹爽试图在邺城周边构建一个最后的防御圈,兵力一度集结了近十五万人(虽然其中大量是临时征召、缺乏训练和装备的壮丁)。城防被加固到极致,滚木礌石、火油、箭矢堆积如山,城内所有的铁器、木材都被征用打造守城器械。邺城,被武装成了一只蜷缩起来、浑身是刺的刺猬。
**经济与民生上,杀鸡取卵式的掠夺。**
“焦土策略”被严格执行。邺城周边数十里内,村庄化为灰烬,田地被践踏,来不及收割的庄稼被付之一炬,试图以此延缓汉军的推进和补给。大量百姓被强行驱赶入城,导致城内人满为患,粮食、饮水、卫生条件急剧恶化,瘟疫开始悄然滋生。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虽然短期内似乎增加了守城的人力,但也彻底失去了民心,将整个政权推向了所有百姓的对立面。
然而,即便做到如此地步,曹爽和夏侯玄等核心人物也清楚,单靠曹魏自身,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必须抓住最后一根,哪怕是看起来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江东孙吴**。
这一次,曹魏派出的使者规格更高,是宗室重臣、光禄勋**曹彦**。携带的国书不再是恳求,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利诱”和“恐吓”。
国书中,曹魏正式承认孙权为**吴大帝**(此前曹魏只承认孙权为吴王),并许诺,只要吴军出兵攻打季汉的荆州或者淮南,牵制住汉军主力,待击退汉军后,曹魏愿割让**整个青州、徐州(虽然大部分已不在曹魏手中)以及兖州部分**给东吴,并奉上巨额的金帛子女。
同时,国书也极力渲染季汉的威胁:“……刘禅吞并之心,昭然若揭。若其尽得河北,士马强盛,甲兵充盈,下一个目标,必是江东!唇亡齿寒,望陛下明察!若坐视我大魏覆亡,恐江东亦难独善其身!”
曹彦肩负着这最后的使命,带着一丝侥幸,火速南下,奔赴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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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建业皇宫。
孙权看着曹彦呈上的、措辞前所未有的卑微且条件无比优厚的国书,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脸上看不出喜怒。殿下群臣再次为此事争论不休。
以张昭、朱然为首的一派,态度比之前更加坚决。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张昭激动道,“曹魏已至绝境,其所许诺虽为空头,然其求救之心切,可见一斑!我江东若此时出兵淮南,趁蜀军主力陷于河北,必可收复失地,甚至直捣许都!届时,三国之势逆转,鼎足之局可成!”
朱然也道:“曹魏若亡,我江东独力难支。趁其尚存,出兵相助,既可得实利(割地),亦可保江东长久,一举两得!”
然而,以陆逊、诸葛瑾为首的另一派,则更加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悲观。
陆逊再次出列,冷静分析:“陛下,曹魏已是冢中枯骨,其许诺之地,多半不在其掌控,乃是画饼充饥。我军若出兵,面对的将是士气正盛、装备精良的蜀军,而非虚弱不堪的曹军。诸葛瑾、姜维皆非易与之辈,恐难轻易得手。一旦战事不利,我江东精锐受损,届时……恐怕非但不能获利,反会引火烧身,给蜀军南下的借口!”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至于‘唇亡齿寒’……臣以为,如今之势,蜀汉已成大势,非单纯武力可以遏制。与其冒险与强汉开战,不若严守边境,遣使与刘禅修好,承认其帝位,争取更有利的共存条件。听闻那刘禅颇好奇技淫巧与享乐,或可从此处着手,换取边境安宁与通商之利。”
孙权的目光在激烈争论的臣子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那封国书和旁边摆放着的一盒作为“样品”的快乐酥上。他拿起一块快乐酥,却没有吃,只是细细摩挲着。
他老了,雄心虽在,但更看重实际。为了曹魏那张空头支票去和如日中天的季汉拼命,风险太大。陆逊的话更符合他现在的想法——稳住季汉,确保江东平安,甚至看看能不能从这强大的邻居那里捞点好处。
但是,完全不出兵,似乎也说不过去,毕竟曹魏若太快倒下,对江东也确实不利。
良久,孙权缓缓开口,做出了决定:
“曹魏使者,厚赐遣返。回复曹爽,朕体谅其艰难,然江东与季汉亦有盟约,不便公然背盟兴兵。”
听到这话,曹彦和主战派心中一沉。
但孙权话锋一转:“然,为表吴魏友好之情,朕可令荆州、淮南守将,‘加强戒备’,‘例行演武’。若蜀军有何异动,我江东儿郎,亦非摆设。”
这意思很明白了:**口头支持,实际观望,最多搞点军事演习吓唬吓唬人,真打是不可能的。**
同时,孙权对陆逊道:“伯言,遣一能言善辩之士,携带重礼,前往长安……不,去许都见诸葛光亦可。一方面恭贺其克定并州,另一方面……试探一下口风,看看这快乐酥的买卖,能否做得再大些?或许,可以用江淮的某些特产交换?”
曹彦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建业。他知道,曹魏最后的外部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消息传回邺城,曹爽最后的侥幸被击得粉碎。他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在这座被他亲手打造成巨大囚笼的邺城里,等待最终的命运审判。而河北大地,在曹魏最后的疯狂掠夺下,已是哀鸿遍野,只待王师北上,扫清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