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都带着颤,完全来不及思考周时济今日的着装变化,满脑子都在拒绝“龙佩玲的儿子是周时济”这个颠覆认知的结论。
周时济看着她蹙着眉、歪头确认门牌的模样,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起身时顺手拉开对面的雕花椅:
“没走错,家慈龙佩玲,说是替我约了仙女共进晚餐。先坐,外面冷。”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的暖意,目光却没敢多停留在她身上。
书林迟疑地坐下,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手包搭扣,直到一杯温热的姜茶递到面前,才勉强回神:
“你知道……?”
“这事说来是我妈的主意。”
周时济在她对面坐定,语气坦诚却刻意隐去了关键细节,
“她很喜欢你,前阵子知道你要来京城,就盘算着替她不解风情的儿子约你见一面。
我也是今天中午才知道她安排了这场相亲,也才知道要跟你相亲的人是我。”
他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笑意,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她,给了我这么个机会。”
书林腾的脸红了,喝了口茶才缓过神,目光终于落在他的穿着上,惊讶地挑眉: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我妈挑的,说穿得年轻些,能和你拉近距离。”
周时济坦然承认,看着她眼底的惊诧渐渐被无语代替,补充道,
“你今天很美,和平时,也不一样。”
话音落下,他战术性饮茶,耳尖悄悄泛起红意。
等待上菜的间隙,窗外的月光愈发清亮,将庭院里的腊梅影子投在窗纸上,疏影横斜。
周时济抬眼望向窗外,指节无意识地轻叩茶盏边缘,寻思着话题:
“你看那几枝,枝桠斜逸却不凌乱,倒比精心修剪的盆景多了几分野趣。‘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书林刚啜完一口茶,闻言抬眼一笑,目光扫过窗外沾雪的梅枝:
“不如说‘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更贴切些。
不过北方的梅少了江南的水汽,枝干更显苍劲,倒像‘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里的风骨。”
“说到陆游的梅,就不能不提林逋的‘梅妻鹤子’。”
周时济眼中泛起兴味,“他隐居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这份避世的清雅固然难得。
但我倒觉得,不如‘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的格局更动人。
既守本心,又有担当。”
他续上茶,话锋转向更深层的思辨:
“从存在主义角度看,梅的‘自开自落’其实是对‘本质先于存在’的反驳。
它不会因为有人欣赏就多开一朵,也不会因为风雪肆虐就提前凋零,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自在,恰是现代人最稀缺的精神状态。
我在基层时,见过很多坚守山区的老师,他们就像长在石缝里的梅,不图虚名,只做分内事,这种存在本身就很有力量。”
“这让我想到科研中的‘寂寞期’。”书林放下茶杯,语气郑重,
“真正的突破从来不是急功近利的‘绽放’,而是厚积薄发的‘沉淀’。”
周时济推开窗户一角,书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鼻尖恰好萦绕着室内的茶香与窗外飘来的梅香,两种香气交融成温润的气息。
“梅的意象演变,其实和地域精神高度绑定。
江南梅的‘润’,对应着水乡文化的包容;
北方梅的‘劲’,恰如燕赵大地的慷慨风骨。
这和你做战机适配研究很像,不同战区的装备需求,本质上也是地域环境与作战需求的折射。”
书林眼中泛起兴味,身体微微前倾:
“梅其实就是一种‘植物化的器物精神载体’。
从先秦‘召南之梅’的实用价值,到魏晋成为隐士符号,再到唐宋升华为‘风骨’象征。
它的功能在变,但内核里的‘坚守’从未变过。”
周时济眼中闪过笑意,将茶推到她面前,
“就像你们研发的战机,从初代的单一作战功能,到现在的多维度适配,技术在迭代,‘守护长空’的核心使命却始终如一。
梅的耐寒性,是它的‘本’;而在不同地域演化出不同形态,就是它的‘变’。
这和老旧小区改造也很像,不能拆了老墙建高楼,也不能任由危房破败,得像梅适应环境那样,在保留内核的基础上做适配性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