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舔着柴薪,将温乐瑜的脸映得泛红。她攥着衣角坐在炕沿,看沈蔓蔓把最后一笼馒头端上灶台,蒸腾的热气里,突然听见院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顾长风和顾二柱从公社回来的动静。
“嫂子!我们带好东西了!”顾二柱的大嗓门先一步撞进来,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里面装着黄澄澄的橘子,“供销社新来的,甜得很!”
顾长风跟在后面,肩上扛着半扇猪肉,另一只手还提着个木匣子。他把东西往案板上一放,目光立刻落在温乐瑜身上,眉头微蹙:“怎么又坐在炕沿?地上凉。”说着就伸手将她往炕里扶,掌心的粗粝蹭过她的手腕,带起一阵战栗。
沈蔓蔓“嗤”了一声,用围裙擦着手走过来:“大哥你也太紧张了,乐瑜又不是纸糊的。”话虽如此,却把刚蒸好的红糖馒头往温乐瑜面前推了推,“快吃,我放了双倍红糖。”
温乐瑜捏着馒头小口咬着,眼角余光瞥见顾长风打开木匣子——里面竟是一套崭新的针线笸箩,顶针、剪刀、各色线团摆得整整齐齐。“上次看你补袜子扎了手,”他声音有点闷,耳根却泛着红,“供销社的李婶说,这套顺手。”
“哟,大哥这是开窍了?”顾二柱凑过来打趣,被沈蔓蔓一胳膊肘怼开,“一边去,没看见乐瑜脸红了?”她转头从网兜里捡了个最大的橘子,剥得皮飞飞扬扬,“乐瑜,吃这个,酸中带甜,解腻。”
温乐瑜刚接过橘子,就见顾长风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打开是块莹白的羊脂玉佩,雕着只蜷缩的小兔子。“上次去县里开会,看见供销社摆着的,”他把玉佩往她手里塞,指尖烫得她缩了缩,“听说戴着养人。”
“啧啧,”沈蔓蔓冲顾二柱挤眼睛,“看看人家大哥,再看看你,上次给我带的居然是两斤硬糖,不知道我牙不好?”顾二柱立刻嚷嚷:“那不是想着硬糖扛饿吗!再说你上次一拳劈碎三块砖,牙口好得很!”
温乐瑜把玉佩攥在手心,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她想起刚穿来时,顾长风还是那个话少又刻板的糙汉,第一次给她挑水时,木桶撞在井壁上“哐当”响,吓得她缩在门后不敢出声。可现在,他会记得她补袜子怕针扎,会想着给她买玉佩,连走路都刻意放轻了脚步。
“对了,”顾长风突然开口,从裤兜里摸出张纸条,“公社通知,下周组织知青去山那边修水渠,得去半个月。”他看着温乐瑜,眼神里带着犹豫,“你身子弱,我跟队长说过了,你不用去。”
沈蔓蔓立刻接话:“不去好!山里潮气重,乐瑜去了准得犯咳嗽。二柱,到时候你多帮衬着点大哥,别总想着偷懒!”顾二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扛石头比谁都快!”
温乐瑜却摇摇头,小声说:“我想去。”她抬头看顾长风,眼里闪着光,“我可以给你们送水、缝补衣服,不会添乱的。”她不想再做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娇软小可怜,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顾长风盯着她看了半晌,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妥协:“行,但得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他转身往灶房走,“我去把猪肉炖上,多炖点,路上带着吃。”
沈蔓蔓撞了撞温乐瑜的肩膀,压低声音笑:“看见没?嘴上硬得很,心里软得像。”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布包,打开是对银镯子,“这是我妈留给我的,给你戴着,干活时能挡挡灾。”
温乐瑜刚戴上镯子,就被顾二柱凑过来瞅:“大嫂这镯子亮堂!比我上次在废品站看见的铜镯子强多了!”沈蔓蔓抬腿就踹:“就你话多!那铜镯子是给你装蚂蚱的,也配跟银的比?”
院子里的吵闹声、灶房的炖肉香、顾长风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手腕上银镯子的凉意,混在一起成了最踏实的味道。温乐瑜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又看了看窗外——顾长风正蹲在灶台后添柴,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又高又宽,像座能依靠的山。
她突然想起刚穿来时,总担心书里的早死结局,可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就算真有什么坎坷,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就一定能闯过去。
顾长风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看了过来,正好撞上她的视线。他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虽然很快就消失了,却像颗小石子投进温乐瑜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肉快炖好了,”他转回头,声音比平时柔和,“等会儿盛给你先吃。”
沈蔓蔓笑着喊:“大哥偏心!我也要先吃!”
“给你盛带骨头的,补钙!”顾二柱的声音混在蒸汽里,热闹又温暖。
温乐瑜低头笑了,银镯子在手腕上轻轻晃,叮当作响,像在为这错嫁的缘分,唱一支轻快的歌。她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是会有苦有累,但只要身边有他、有她、有他们,再难的坎,也能笑着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