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月突然觉得自己刚开始埋怨谢中铭五年不回茶店村,有些自私。
这男人确实是没回过茶店村。
可换位思考一下,他这么好的家世背景,人又长得又高又帅,大院里多少女同志喜欢他,他都没正眼看一眼,一心扎在部队的工作里。
突然被以前两百多斤的她,给睡了。
多冤屈啊。
又不是谢中铭想睡两百多斤的她的,他也是被曾秀珠给算计了。
可后来这般家世背景,身份地位,人才,工作……样样都好的谢中铭,还是娶了她,已经算是负责任了。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哪可能娶她,还给她寄钱回去?
算了,以前的事情她就不纠结了,日后她要和谢中铭好好过日子,安安宁宁能生活在这样的显赫世家里,日后长大了肯定也有好日子过。
不过,她还是打算等过些年国家政策松动了,允许个体户经商了,去做买卖。
谢家的家世背景再显赫,那也是别人的,能锦上添花,她要的还是在这个时代稳稳地扎根落脚。
介绍完黄家这边的亲戚,黄桂兰又给乔星月介绍谢江这边的亲戚。
之前谢江的父亲是锦城首富,是火柴大王,还经营水泥、纺织、煤矿生意,生产的火柴还出口国外。
谢家在川南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富商。
只是在时代背景下,谢家所有的私有企业全部完成了公有化转型,从私营企业完全转型为国有化企业,完全纳入了国家计划经济体系。
所以谢中铭这边的叔叔伯伯姑姑们,都在转型后的国有化企业里当厂长,车间主任或者是科长这类的职位。
谢中铭的大伯,长得和谢江十分相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星月,这是大伯,我爸的大哥。在锦城火柴厂担任厂长一职。”
谢中铭领着乔星月来到谢家大伯面前时,立即有种亲切感,大伯不仅人长得和谢江像,连双眼里的那股子坚毅和慈祥也一模一样。只是大伯脸上的老年斑比谢江更多,看起来更显老。
“大伯,您好。”
谢江的大哥叫谢军。
他以一个长辈的姿态,打量着乔星月,连连点头称赞,“中铭啊,你这媳妇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好闺女,你和星月可要好好过日子,好好对星月。”
介绍完,又到了给红包的环节。
乔星月心中震诧,难道因为她是谢家的新媳,谢黄两家的每个长辈就都要给她红包吗?
这是什么地方的风俗?
上一世,她为何从来没有见识过?
今天乔星月光是收红包,就已经收到手软了。
正式的酒宴要等到明天。
可谢家今天就已经宾客满座,一整天都热热闹闹的。
傍晚,谢家的院子里,还有院外的老槐树下,一共摆了八张四方桌,这桌子凳子全是从邻居家借来的。
谢家几兄弟和肖松华、江北松、江北杨,一共掌了临时搭建的三口蜂窝煤炉锅,不停地炒着菜,一道又一道地地道道的锦城美食,陆陆续续端上桌。
晚饭前,乔星月还在陪几个长辈聊着天。
最想和乔星月聊天的,是黄桂兰的三嫂子,也就是谢中铭的三舅妈,锦城军区医院的副院长毛香凤。
因为他们都是行医的,有共同的话题。
一番对话后,毛香凤对乔星月刮目相看,“星月,你简直就是医学天才,有没有考虑过,到我们医院上班?”
她哪里是什么医学天才,不过是因为她来自后世,接触到了更前沿的医学技术,所以才能答得上毛香凤的话。
毛香凤拉着乔星月的手,眼里全是欣赏的目光,“星月,你要是有这打算,三舅妈帮你想办法,给你在我们医院安排个工作岗位。”
乔星月看了谢中铭一眼。
谢中铭温柔地答,“星月,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三舅妈,这件事情我考虑一下再答复您,我工作的事情,劳您费心了。”
这时,沈丽萍走过来,喊了一声三舅妈,又将目光落在乔星月和谢中铭身上,“老四,星月,妈喊你们去她屋里一趟。”
“三舅妈,你喝茶,嗑瓜子,马上就开饭了,我带星月去看看我妈喊我们啥事。”谢中铭和三舅妈毛香凤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乔星月随沈丽萍一起,穿过院子里摆着的几张四方桌,进了堂屋,推开了黄桂兰的房间屋。
屋子里,黄桂兰和谢江坐在床沿边。
床上放了一个铁盒子。
那盒子是之前装大白兔奶糖的,糖吃完了之后,黄桂兰用来装各种票和钱。
见到沈丽萍把乔星月和谢中铭喊了进来,黄桂兰随口说了一句,“丽萍,把门关上。”
沈丽萍点点头,关了门。
谢中铭走近了问,“爸,妈,啥事?”
黄桂兰从盒子里拿出一叠钱来,有十块的,五块的,两块,一块的,随即起身塞到乔星月的手里,“星月,这是你和老四的喜酒宴收的礼金,一共二百七十六块。这钱你们自己拿着。”
“妈,不行,这钱得你收着。这两天在家里摆酒,和去国营饭店定喜宴,已经花了你和爸不少钱了。”
乔星月刚推托,那厚厚的一叠钱又被黄桂兰给塞到她手里。
黄桂兰捏着乔星月的手,不让她再推托,“我们当父母的,儿子结婚娶媳妇,就应该花钱操办。这礼金你们必须拿着,日后安安宁宁花钱的地方还多。况且,你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结婚的时候,礼金收回来也都是给你大嫂和二嫂拿着。这是我们谢家的规矩,到你们这里也必须拿着。”
沈丽萍站在旁边,笑着附和了一句,“星月,你就拿着吧。爸妈不差钱。你要不拿,显得我和你二嫂占便宜了。”
“是啊,星月,这礼金你拿着。以后中铭的工资津贴,也都由你保管。你们那个小家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都得你操心了。”谢江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上哪里去找谢江和黄桂兰这么好的公公婆婆?
乔星月捏着这厚厚的叠的钱,顿时鼻尖一酸。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沈丽萍去开了门,站在门口是老二家媳妇孙秀秀,“大嫂,爸,妈,老四,星月,开饭了,赶紧去坐着吃饭了吧。”
屋外的院子里,传来老大谢中毅和老二谢中杰热情招呼客人的声音。
“各位长辈,各位亲朋,你们吃好,喝好,别客气啊。”
谢江也领着屋子里的几人,走出去围在院子里仅剩的那张空余的四方桌前,准备吃晚饭。
所有宾客坐下后,只剩下最后一张四方桌,可还没上桌的人有谢家五兄弟,谢江黄桂兰和孙秀秀沈丽萍,还有乔星月,以及前来帮忙炒菜端菜的江北杨、江北松、肖松华还有陈嘉卉,一共十四个人。
可四方桌只有坐下八个人。
剩下六个人就得站着。
谢家老大谢中毅提议,女同志坐下吃饭,男同志站着。
谢家五兄弟带头站在桌前,把女同志都安排坐下了,最后一个座位江北松和江北杨还有肖松华让来让去的。
谢中铭一把将肖松华摁坐在陈嘉卉的旁边,“你坐着。”
谢中铭知道,肖松华一直暗恋陈嘉卉。可之前陈嘉卉一直在等他,他对肖松华有种愧疚感。
如今他和乔星月都已经摆酒席了,就盼着下回能喝上肖松华和陈嘉卉的喜酒。
谢中铭拍了拍肖松华的肩,“松华,今天嘉卉帮着忙前忙后,累了一天了,你给她多夹点菜。”
正是大家吃得热热闹闹时,谢家的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酸溜溜的吆喝声。
“唉哟喂,谢家老四娶媳妇,这么大的喜事,黄桂兰谢江两口子却不请我来喝喜酒。咋的,怕我给不起红包,还是看不起我江春燕?”
说话间,江春燕已经领着邓盈盈,从谢家的院外走了进来。
江春燕和邓盈盈家属住房,还是谢中铭帮忙申请下来的。
这江春燕改嫁后,就不属于烈士遗孀了。
但是前阵子,江春燕带着邓盈盈天天赖在谢家白吃白喝不肯走,谢中铭只好以邓盈盈是烈士子女的身份,去给母女俩申请了一个单间住房。
这两母女隔三差五到谢家来打秋风。
直到前段时间,江春燕邓盈盈举报了谢中铭和乔星月搞破鞋,还假装到黄桂兰面前装好人,黄桂兰才和这两母女彻底撕破脸。
从此不打算再来往。
所以,谢中铭和乔星月的喜酒宴,黄桂兰并没有给江春燕母女俩送请帖。
江春燕站在院子里,望着这坐得满满当当的客人,大声嚷嚷道,“我们家老邓当年是为了救谢江才牺牲的,老邓牺牲的时候,谢江承诺了要替我家老邓,好好照顾我们母女俩。现在他家办喜事,都不喊我们来喝喜酒,这谢家的人简直忘恩负义啊……”
说着,江春燕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还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抹眼泪。
“老邓啊,你快看看,这就是你拼死救下来的人,一家子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邓盈盈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给江春燕擦眼泪,“妈,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谢叔和兰姨不想看到我们母女俩,我们走就是了。”
热闹的气氛,顿时被这两母女给搅得彻底冷了场。
谢家的宾客都这么看着在地上哭喊的江春燕,一个个的议论纷纷。
黄桂兰真想拎一桶大粪,朝着江春燕邓盈盈两母女泼过去,可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又是大喜的日子,她只能忍着。
地上的江春燕不停地蹬腿撒泼,一边蹬,一边假装哭喊,“亏我听说谢家老四要娶媳妇,还特地给准备了红包,结果谢家人压根没打算请我们喝喜酒。这谢家全家人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我们老邓咱救了这么个白眼狼?”
江春燕扯着嗓子假装哭喊声,一抹恶狠狠的目光落在了黄桂兰的身上。
不让她好过。
那都别想好过。
江春燕打算不只今天来闹,等明天正式的婚宴,还要去国营饭店闹。
她就是要让谢家的喜事办不成。
向春花见有人来闹事,心里幸灾乐祸。
早上她家小军和小兵想玩谢家孙女安安宁宁那印着《西游记》图案的洋画,抢又抢不赢,还挨了小军小兵爷爷的训,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
眼见着江春燕来闹事,向春花只盼着事情越来越大才好,她朝黄桂兰望去,大声地拱了一句火:
“桂兰,这就是你们谢家不对了。当年老邓确实是因为救了你们家谢江,这才牺牲的。你们办喜事,咱能不请春燕嫂子来喝喜酒。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你们也干得出来,我们谢江的老脸可真是让你们给丢尽了。”
一句话,说得谢江和黄桂兰脸色火辣辣的。
黄桂兰心里窝着火,这就叫啥来着,星月教过她……道德绑架。
对道德绑架。
明明他们才是被道德绑架的那一方,可现在江春燕这么一闹,向春花这么一拱火,他们倒成了错的一方。
这时,沈丽萍旁边的乔星月起了身。
对付这种无赖,她有的是法子。
这些年谢家被这无赖道德绑架,这无赖挟恩图报,让谢家吃了不少亏,今天她就要当众好好收拾这泼皮无赖。
见她起身,沈丽萍怕她吃亏,跟着起身,旁边的孙秀秀也起了身。
这妯娌三人一条心。
可没等乔星月开口,坐在另一张桌上的张红梅几大步走到江春燕的面前,高高地俯视着坐地上撒泼的江春燕,道:
“江春燕,你要不要点脸?”
且不说她家两个儿子江北杨和江北松与谢中铭是好兄弟,就她和黄桂兰的革命友情,今天也得帮谢家出口恶气。
“江春燕,你明知星月就是谢家老四失散多年的媳妇,还跑去黑市上买了配种的兽药,想让你女儿邓盈盈睡了谢家老四,再嫁给谢家老四。”
“你买兽药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瞧见的。你们两母女说的那些话,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咋的,你女儿没如愿嫁给谢家老四,嫉妒生恨?”
“这些年桂兰顾念着老邓对谢师长的救命之恩,家里的粮票,布票,肉票都贴给你们两母女了。我可以作证,谢家可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张红梅本就是大嗓子。
这么一嗓子,里里外外的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坐在陈胜华旁边的王淑芬也站出来作证,“就是,江春燕,这些年桂兰没少补贴你们两母女。你不能因为你家邓盈盈没嫁给谢家老四,就这么背地里使坏吧。”
乔星月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所以王姨和红梅姨都能站出来替谢家说话。
张红梅又扯了一嗓子,“江春燕,你不仅让你家邓盈盈勾引谢家老四,还想勾引我家北松,不要脸的人是你们两母女。”
坐在地上的江春燕,腿也不蹬了,也不假装哭喊了,她先是被噎了一下,随即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你放屁,我家盈盈可是正经姑娘,怎么可能勾引男人。”
“正经姑娘?江春燕,哪家的正经姑娘能未婚怀孕?”
说这句话的人,是走上前的乔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