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剑柄的刹那,陈无涯掌心一紧,将长剑拽回手中。他单膝跪地,剑尖拄入泥中,借力撑起身体。肩头撕裂处不断涌血,湿透的布料黏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筋骨,像有钝刀在里面搅动。
呼延赤奴站在三步之外,双拳垂落,黑焰缭绕指节,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视线。他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缓缓渗出暗红近黑的血,可气息却比先前更加狂躁。地面以他为中心龟裂开来,碎石浮空微颤,仿佛被无形之力托起。
陈无涯强迫自己睁大眼睛,视线因失血而模糊,但他死死盯着对方肩部——刚才那一拳轰出前,右肩曾有半瞬下沉。不是发力习惯,是身体承受不住暴涨力量的征兆。这秘术,正在反噬他的筋脉。
“你还想站起来?”呼延赤奴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你连站稳都做不到。”
陈无涯没答。他闭了下眼,体内错劲逆走《沧浪诀》残篇三遍,经脉逆行带来的灼痛几乎让他昏厥。识海震动,系统红光频闪:【路径异常,无法重构】。他咬牙再催,强行将真气引入奇穴乱流,制造出更混乱的运行轨迹。
【极端错误判定成立——启动被动重构】
刹那间,一股滚烫的劲力自百会穴倒灌而下,错劲竟短暂模拟出与“血焚体”相似的气血燃烧节奏。他右掌抬起,掌心泛起一丝暗沉火光,带着邪异的黑焰气息,打出一记乱风掌残式。
掌风未至,空气已发出低鸣。
呼延赤奴瞳孔一缩,本能后撤半步。他未曾见过这种武学,不似正统,也不属魔功,更像是从破碎招式中硬生生拼凑出的怪胎。但那一掌的气息,竟让他体内的血焚之力出现短暂滞涩。
陈无涯趁机吞下一口气,压住喉头翻涌的腥甜。他知道这一招撑不了多久,错劲模拟只是表象,根本无法持久。真正的压制仍在继续,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炙烤,每寸经脉都在哀鸣。
“装神弄鬼。”呼延赤奴冷哼,双拳再度握紧,黑焰暴涨,脚下一踏,地面裂纹如蛛网蔓延。
陈无涯不再试图进攻。他忽然松开长剑,双手抬至胸前,摆出青锋剑派“凝霜诀”的起手式。动作标准得近乎刻板,指尖微颤却精准到位。
呼延赤奴脚步一顿。
这是正统内门剑诀的引气之姿,讲究清心凝神,与眼下血腥战场格格不入。他眯起眼,警惕起来。一个本该油滑取巧的人,突然行此端正规矩之式,必有诡计。
就在这一迟疑的瞬间,陈无涯猛然侧身,整个人扑向左侧一具战马尸体之后。几乎同时,呼延赤奴双拳合击,轰然砸落。
巨响炸开,马尸连同下方泥土被轰成碎片,血肉横飞。烟尘卷起数丈高,遮蔽了视线。
陈无涯蜷身伏在残骸后,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敢出声,甚至连吞咽都不敢。方才那一扑耗尽了最后几分清醒,现在全靠意志撑着不倒。他摸了摸怀中的青铜信物,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
城头方向,依旧没有动静。
他知道不能等太久。白芷还在西面缠斗,亲卫层层围堵,她一时难以脱身。而自己一旦被杀,整个防线就会崩塌。老将军不会坐视不管,但他必须活着等到那一箭。
呼延赤奴穿过烟尘,一步步逼近。他不再急躁,反而慢了下来,像是猫戏老鼠。每走一步,地面裂痕便延伸一分,空气中压力骤增,压得陈无涯耳膜生疼。
“你以为躲在这堆烂肉后面,就能活命?”他冷笑,“我给你最后一招的机会。出剑,或者跪着死。”
陈无涯靠着残破车辕,缓缓抬头。脸上血污交错,左颊酒窝早已被干涸的血块覆盖。他咧了下嘴,像是笑,又像是抽搐。
“你说……秘术能烧干精血换力气。”他声音嘶哑,却一字一顿,“那你现在,还有多少血可烧?”
呼延赤奴眼神微动。
“你受伤了。”陈无涯继续说,手指悄悄勾住地上一根断裂的矛杆,“右臂的血,颜色不对。你在撑,对不对?第三重‘血焚体’,本来就不该连续用两次。”
呼延赤奴怒极,双拳猛然上扬,黑焰冲天而起。
就在此时——
城头号角骤响!
紧接着,一阵密集箭雨自高处倾泻而下,专挑呼延赤奴周边亲卫射杀。数名正欲合围的异族战士当场中箭倒地,箭簇深入铠甲,钉入泥土。
呼延赤奴不得不挥拳格挡,拳风扫落十余支利箭,火星四溅。他怒吼一声,转身望向城墙,眼中怒火几欲喷出。
陈无涯抓住机会,猛地抽出矛杆,贴地疾行,滚至一名倒毙骑兵身旁。他一把扯下对方盾牌,翻身背靠一辆残破辎重车,喘息不止。
抬头望去,城墙上一道青袍身影立于鼓台旁,手持令旗,正是老将军楚雄。他并未看这边,只冷冷下令:“三轮齐射,封锁敌将周围十步!”
第二波箭雨落下,逼得呼延赤奴连连后退。他身边亲卫死伤过半,阵型大乱。远处狼头大旗下,拓跋烈脸色铁青,挥手调兵欲援。
陈无涯靠在车架上,盾牌横于胸前,手中断矛斜指地面。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体力彻底透支后的自然反应。可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呼延赤奴。
那人还在,黑焰未熄,战意更盛。
“还没完……”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系统,“再来一次……还能再骗他一次……”
他尝试调动体内残存错劲,却发现经脉如同枯竭河床,真气断断续续。系统沉默着,红光未现,也没有提示音。
呼延赤奴甩开身上一支箭矢,狞笑着重新迈步向前。他右臂伤口流出的血已近乎黑色,可步伐却愈发沉重有力。
“你以为这点箭雨就能救你?”他一步步逼近,“我会把你钉在城门前,让全城人看着你断气。”
陈无涯握紧断矛,指节泛白。他知道,下一击,对方不会再留试探余地。那是终结一切的全力一击。
他缓缓抬起盾牌,挡住胸口要害。左手摸索着腰间补丁行囊,指尖触到一块硬物——那是老吴头临行前塞给他的护身符,一块磨得发亮的铜片。
他没拿出来,只是攥紧了。
城头上,第三波箭雨再次覆盖战场。一支利箭擦过呼延赤奴面颊,带出一道血痕。他怒吼,双拳高举,周身黑焰如潮翻涌,脚下地面轰然塌陷。
陈无涯屏住呼吸,盯着那逼近的身影。
盾牌边缘已被汗水浸湿。
断矛尖端微微上扬。
呼延赤奴跃起,双拳裹挟黑焰,直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