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厅之内,血流成河。
佛雷家的哀嚎与求饶声,渐渐被死寂所取代。
九名黑袍异鬼在尸体间穿行,并将尸体一一翻动,检查还有没有活口。
徒利家的封臣们,站在大厅的另一侧。
他们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更多人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恐惧与贪婪的异样光芒。
恐惧,是源于林恩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和那九个如同死神化身的侍卫。
而贪婪,则是因为林恩刚刚许下的那个承诺。
佛雷家的财富,孪河城的土地……
这块肥肉,足以让河间地的任何一头饿狼,都心甘情愿地为林恩卖命。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
霍斯特公爵此前常年卧病,大权旁落,这也让河间地的实力错综复杂,每个封臣也因此萌生了各种不该出现的想法。
没有好处就想让我替你卖命?
琢磨什么呢?
林恩抛出的这个条件,无疑狠狠肘在他们的软肋上。
当然,这也是林恩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目光要放长远。
不要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蒙蔽。
弗雷的财富要远远低于整个河间地的财富。
巧了,林恩图的就是整个河间地。
所以,吃相一定要好看!
而且分割财富,也不是只分给河间地的贵族,自己人也同样有份。
野人,北境各个封臣,跟着自己拼命,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实际上,还是自己拿了大头。
现在林恩要做的,是让整个河间地稳定下来。
挨个清算反对自己的声音,固然方便,但不利于接手河间地。
下面的人难免会有其他小心思,甚至是暗中动用各种小动作。
林恩固然有绿之视野,无视阴谋,可也终究碍事。
不如先且稳定局面,事后再一一进行清算处理。
“林恩大人。”
艾德慕·徒利走了过来。
他看着那些被异鬼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大厅中央堆积起来的尸体。
这里面,有他的“岳父”,有他的“大舅子”,还有他那些刚刚还对他笑脸相迎的“亲戚”。
可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扭曲快感。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落在了大厅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萝丝琳·佛雷。
纯净,脆弱,让人惊艳……
她那身洁白的婚衣,此刻已经被飞溅的鲜血染得斑斑驳驳。
那张原本清秀美丽,足以让任何男人都心生怜爱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极致的惊恐与绝望。
她蜷缩在角落里,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小兽。
艾德慕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恨!
他恨所有姓佛雷的人!
他一步步地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萝丝琳的心上。
“艾德慕……”
黑鱼布林登想上前阻止,却被艾德慕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叔叔,这是我的事。”
布林登想说些什么。
可考虑到如今艾德慕是公爵,他也不好当着所有封臣的面拂了艾德慕面子。
他只好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艾德慕走到了萝丝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个几小时前,成为了她妻子的女人。
这个让他差一点就背负上家族罪人名声的女人。
“不……不要……”
萝丝琳看着他眼中那冰冷的恨意,吓得连连后退。
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石墙上,再也无路可退。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父亲的计划……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哭着,哀求着,试图为自己辩解。
“闭嘴!”
艾德慕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哭诉。
他蹲下身,捏住了萝丝琳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你不知道?”
艾德慕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不知道你父亲要在婚宴上屠杀我的家人?”
“你不知道你在给我敬酒的时候,那酒里有毒?”
每一个问题,都狠狠地砸在萝丝琳的心上。
她想摇头,想辩解。
可是在艾德慕那双充血的眼睛注视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或许真的不知道全部的计划。
但她知道,这场婚礼不对劲。
她看到过父亲和黑瓦德他们那些人秘密地商议。
她听到过门后传来的低语。
她只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服从。
因为她是弗雷家的女儿。
她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
“看,你默认了。”
艾德慕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松开手,站起身。
“这是你应得的。”
像是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他转过身,面向大厅内所有的人,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宣布。
“我,艾德慕·徒利,奔流城的公爵,在此宣布!”
“我与萝丝琳·佛雷的这场婚姻,是在胁迫与欺骗之下进行的!”
“它违背了七神的意愿,也玷污了徒利家族的荣耀!”
“从此刻起,这场婚姻,无效!”
“这个女人,她不是我的妻子,她只是一个佛雷!”
“她应该和她那些猪狗不如的家人一样,得到应有的下场!”
最后一句话,艾德慕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瘫软在地的萝丝琳!
大厅内,所有徒利家的封臣都沉默了。
没有人为萝丝琳求情。
在他们看来,艾德慕做得对。
佛雷家的血,必须流干!
一个都不能留!
“不!求求你!艾德慕大人!”
萝丝琳彻底崩溃了。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艾德慕的脚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求求你,看在我们……看在我们……”
她想说,看在我们已经成婚的份上。
可她知道,这句话只会让艾德慕更加愤怒。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中满是乞求。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艾德慕眼中更深的鄙夷与恶心。
“滚开!”
艾德慕一脚将她踹开。
萝丝琳的身体撞在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艾德慕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向着她的脖颈劈了下去!
萝丝琳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艾德慕的剑,被一股巨力弹开,虎口一阵发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
他惊愕地抬起头。
只见林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刚才,正是林恩用两根散发着寒意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弹开了他那势在必得的一剑。
“林恩大人?”
艾德慕不解地看着他。
“艾德慕公爵,停手吧。”
“你的仇,已经报了。”
“可是她……”
“一个根本称不上是战士的女人而已,真正有威胁的,是弗雷家的男丁。”
林恩打断了他。
“这些被瓦德当成货物的女人只是可怜虫罢了。”
“她们对瓦德的恨,不比在场各位少。”
“只要把弗雷家的男人杀绝,不出三代,弗雷这个姓氏便会彻底消失。”
“杀了她,杀了一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女人,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让你的威名受损。”
“可她是佛雷!”
艾德慕固执地说道。
“她身上流着佛雷家的血!”
“那又如何?”
林恩目光,终于落在萝丝琳的身上。
他看着她那张沾满灰尘与泪水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
林恩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
萝丝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主宰了所有人命运的男人,想对自己做什么。
林恩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袖子轻轻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污渍。
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清晰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艾德慕,也包括萝丝琳自己。
“确实是个美人。”
林恩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评价一件物品。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艾德慕,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艾德慕公爵,你觉得,一个美丽的女人,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艾德慕愣住了,不明白林恩为什么会问这个。
林恩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联姻。”
“一个美丽的女人,可以成为连接两个家族最牢固的纽带。”
“萝丝琳本就是一个这样的工具。”
“当然,”林恩话锋一转。
“也可以成为一件最赏心悦目的战利品。”
“将她赏赐给有功的部下,可以换来他们更死的忠诚。”
“也可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曾经的敌人,是如何被踩在脚下的。”
所有徒利家的封臣,都用一种充满敬畏的眼神看着林恩。
这个男人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太狠了。
实在是太狠了。
不光要杀绝弗雷家敢于反抗的男人,还要将他们的女人全部掌控。
被这样一个敌人盯上,简直是全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他们心中的那点小心思,瞬间消弭。
自己死了无所谓。
可一想到自己死后,女眷就要落入林恩手中。
其中的滋味……可见一斑。
想一想都撕心裂肺的痛。
真是,太痛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彻底服了。
艾德慕也沉默了。
“所以,”
林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萝丝琳的身上。
“杀了她,太浪费了。”
“她的命,现在是我的了。”
“当然,是作为我的战利品。”
“对了,还有其他弗雷家的女儿,也都归我所有。”
“你有什么异议吗?公爵大人?”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艾德慕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摇了摇头。
林恩对着身后的一名异鬼,随意地摆了摆手。
那名异鬼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萝丝琳的面前,弯下腰,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异鬼没有理会她的死活,就那么提着她,走到了林恩的身后,安静地站着,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像。
“林恩大人,您……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黑鱼布林登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自有安排。”
林恩没有多做解释。
他看着那些已经被清空的酒席,和满地的狼藉,淡淡地说道。
“把这里打扫干净。”
“把佛雷家的尸体,全都挂在奔流城的城墙上。”
他转过身,向着高厅外走去。
身后,九名异鬼提着一个昏迷的女人,如影随形。
“艾德慕公爵,记住我们的约定。”
“三天后,孪河城下。”
“我要看到,徒利家的鳟鱼旗,插在佛雷家的双塔之上。”
林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而血腥的高厅之内,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