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上那如同燃烧血液般的赤红光芒缓缓内敛,最终只余下那几道纹路比以往更加清晰、仿佛真正拥有了生命般的暗红。丁逍遥拄着它,如同拄着一根拐杖,才勉强站稳。胸口火辣辣地疼,喉头腥甜之气不断上涌,刚才那超越极限的一击,几乎抽空了他的体力和精神。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如同雪原上的孤狼,扫视着两侧因受创而暂时蛰伏、却依旧散发着浓烈敌意的战魂虚影。
“此地不可久留。”丁逍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血气,“它们只是在积蓄力量。”
玄尘子连忙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两粒朱红色的药丸塞入丁逍遥口中:“快服下,固本培元。”他又看向几乎虚脱的萧断岳和惊魂未定的其他人,“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大家喘口气。”
安全?在这步步杀机的骨道之中,何处安全?
丁逍遥的目光投向左侧,那声骨部落遗迹的方向。相比于心音部落那防不胜防、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诡异攻击,声骨部落那更具物理破坏性的音波,似乎……更容易应对一些?至少,萧断岳愿意面对它。而且,刚才骨笛爆发出的“王者”威严,对左侧那白骨巨人虚影的压制效果似乎也更明显一点。
“向左,沿着声骨部落的遗迹走。”丁逍遥做出了决断。他没有选择完全倒向任何一方,但暂时利用骨笛对声骨部落的些许压制,寻求一丝喘息之机,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
众人没有异议。金万贯和状态稍好的林闻枢搀扶起几乎无法自行行走的公输铭,罗青衣则全力支撑着萧断岳,云梦谣默默捡起掉落的空罐子,跟在最后。一行人如同残兵败将,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左侧那由破碎骸骨和粗糙骨器构成的领域。
一踏入声骨部落的遗迹范围,那股无形的、带着物理冲击感的音波压力似乎减轻了些许,但另一种感觉却愈发清晰——那是无数骸骨中残留的、对于声音极致追求的狂热执念,以及战败身亡时的不甘与暴戾。脚下的碎骨更多,踩上去发出的“咔嚓”声在这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两侧骨壁上的刻画也变得愈发精细和疯狂。除了之前看到的利用地形、骨器放大音波的内容,还出现了更加诡谲的画面:有先民站在由头骨垒成的祭坛上,对着天空吹奏,引动风云变色;有将巨大的空心石柱埋入地下,通过敲击引发地鸣,使大地裂开深渊;更有甚至,描绘着如何通过特定的骨骼排列和音律共振,将活生生的生灵从内部震碎、化为齑粉的恐怖场景!
“这些先民……对声音力量的探索,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玄尘子看着那些充满毁灭意味的壁画,脸色发白。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骨道在这里变得宽阔了一些,形成了一个类似厅堂的天然洞穴。洞穴的一角,堆积着大量相对完整的、形态各异的骨器,从小巧的骨哨到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兽角号,应有尽有,虽然大多已经残破,但仍能想象其当年的威力。洞穴中央,甚至还有一个用黑色巨石垒成的、类似共鸣箱的结构,上面刻画着更加复杂的音律符文。
“这里……像是一个临时的武器库或者……音阵节点?”公输铭虽然虚弱,但看到这些结构性的东西,还是强打起精神,用独臂轻轻触摸那黑色巨石,“这石头的材质……很特殊,能极大增强和储存声音。”
就在这时,林闻枢忽然指着洞穴深处的一面骨壁,低声道:“那里……有声音,很微弱,和外面的战魂回响不一样。”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面骨壁相对平整,上面用更加细腻的手法,镶嵌着无数细小的、颜色各异的兽骨,构成了一副庞大的、类似星图或者……某种复杂乐谱的图案。而在图案的中心,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竟与丁逍遥手中的骨笛有七八分相似!
而林闻枢所说的微弱声音,正是从那凹槽附近发出的,那是一种极其规律、如同水滴石穿般的“滴答”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与周遭狂暴的音波遗念格格不入。
“过去看看。”丁逍遥示意大家保持警惕,慢慢靠近那面骨壁。
越靠近,那“滴答”声越发清晰,仿佛能洗涤人心的烦躁。骨壁上那复杂的“乐谱”图案,在火折子的光芒下,似乎也在微微流转。
丁逍遥看着那凹槽,又看了看手中的骨笛,心中一动。他尝试着,将骨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放入那个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骨笛完全嵌入凹槽的瞬间——
“嗡……”
整面骨壁上的“乐谱”图案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那“滴答”声也变得清晰而连贯,化作了一段悠扬、古朴、却充满了智慧与平和意味的旋律,如同清泉流淌,瞬间充满了整个洞穴!
在这旋律响起的刹那,洞穴内原本弥漫的那种狂暴、不甘的音波遗念,竟如同被春风融化的冰雪般,迅速消散、平息!甚至连洞穴外那隐隐传来的战魂回响,似乎也被这平和的旋律所阻隔,变得模糊不清。
这旋律,仿佛具有净化心灵、平息纷争的力量!
“这……这是……”玄尘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发光的骨壁,“这不是杀伐之音!这是……‘镇魂曲’?或者说,是调和之音!是声骨部落中,理智尚存者留下的……希望之火?”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在这充满杀戮与毁灭的遗迹中,竟然隐藏着如此平和的力量?
然而,这平和的旋律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年代久远,能量不足,那骨壁上的白光开始闪烁,旋律也变得断断续续。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似乎是感应到了这“异端”旋律的出现,洞穴之外,那原本蛰伏的声骨部落战魂虚影,猛地爆发出更加愤怒和狂暴的咆哮!一股比之前更加猛烈的、凝聚了无数破碎骸骨之力的音波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洞穴入口处猛冲而来!
与此同时,那平和的旋律戛然而止,骨壁上的白光彻底熄灭,骨笛也从凹槽中自动弹出,落入丁逍遥手中,变得黯淡无光。
刚刚找到的庇护所,瞬间暴露在更加狂暴的攻击之下!
“准备迎敌!”丁逍遥握紧恢复冰冷的骨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明白,这短暂的平和,并非恩赐,而是引来了更强大的毁灭。这金沙骨道中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