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残魂那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四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后,终归于沉寂。石林恢复了令人不安的宁静,只有那些缓慢蠕动的阴影石柱,证明着此地并非善处。
“‘旗非旗,铃非铃’……”丁逍遥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眉头紧锁,“不是实体,那会是什么?意念的凝聚?还是……某种规则的显化?”
陆知简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尊獒神雕像和将军雕像,最终落回将军双手虚捧的位置:“结合‘影为实,光为虚’的规则,或许……我们要找的,并非物品本身,而是它们在‘影域’中的‘影子’或者说……‘本质’。”
公输铭活动着依旧有些麻痹的双腿,接口道:“陆先生的意思是,真正的帅旗和獒铃,可能还留在现实世界的某处,但它们的‘影’,或者说其承载的‘统帅意志’与‘獒神之魄’,却被剥离并困在了这里?”
“极有可能!”陆知简点头,“罪己诏中提到‘锁其影,压其魂’,锁的或许就是这两样关键之物的‘影’与‘魄’。唯有找到它们在此地的显化,才能与外界配合,完成安抚仪式。”
这个推测让任务的方向清晰了一些,却也更加缥缈。在这光暗颠倒、虚实难辨的影域中,去寻找两样无形无质、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影子”,何其困难。
“既然将军残魂在此处显现,并给出了提示,线索或许就在这附近。”丁逍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尊雕像周围,“大家仔细搜索,注意任何与周围光影、质感不同的细节,尤其是……与‘统帅’、‘号令’相关意象的阴影结构。”
四人再次分散开来,以两尊雕像为中心,小心翼翼地探查。这一次,他们不再仅仅用眼睛看,更是调动起全部感官,去感受空气中能量的细微流动,去触摸那些阴影凝聚体表面那冰冷而诡异的触感。
萧断岳负责警戒外围,防止那些怨灵军阵或阴影触须再次异动。丁逍遥和陆知简重点检查将军雕像,公输铭则凭借其对能量和结构的敏感,探查獒神雕像及其周边。
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缓缓流逝。影域没有昼夜交替,只有永恒的铅灰色天空和扭曲的光影,让人逐渐失去时间感,精神上的压力倍增。
“丁大哥,陆先生,你们来看这里!”公输铭忽然在獒神雕像基座的后方低声呼唤。
两人立刻赶过去。只见在獒神那庞大的阴影基座与灰白色“地面”的连接处,有一片区域的“地面”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深,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如同水波般的暗影。若不仔细分辨,极易将其与普通的阴影混淆。
“能量流动有异常,”公输铭指着那片区域,“很微弱,但确实在向着一个方向缓慢旋转,像是个……漩涡。”
丁逍遥蹲下身,试探着将手伸向那片流动的暗影。指尖传来的并非实质触感,而是一种冰凉的、如同穿过一层粘稠水膜的阻滞感,同时一股混杂着苍凉、决绝、以及一丝不屈意志的微弱意念,顺着指尖传入他的脑海——那是属于统帅的气息!
“是这里!”丁逍遥精神一振,“这流动的暗影,或许就是‘帅旗之影’的显化!它并非旗帜的形状,而是统帅意志在此地的凝聚!”
几乎同时,陆知简在将军雕像脚下,也有发现。他在将军虚捧的双手正下方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不断发出高频震颤的阴影区域。那震颤肉眼难辨,却能通过脚底隐约感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铃铛在永不停歇地震动,散发出一种古老、威严又带着悲伤的波动——属于獒神的魂魄气息!
“獒铃之影……也找到了!”陆知简语气带着兴奋,“果然‘铃非铃’,它并非铃铛形态,而是这种代表着獒神存在与愤怒的‘震波’!”
两个关键“影踪”的发现,让四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如何“取得”或者说“沟通”这两样无形之物,又成了新的难题。它们似乎是这片影域规则的一部分,深深嵌入其中,蛮力绝无可能取走。
“需要媒介,或者……特定的方法。”丁逍遥沉吟,“将军提到‘助我解脱’,或许,我们需要先理解他当年的心境,理解这支军队和獒神的诉求……”
他回想起罪己诏的内容,那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无力回天的痛苦。将军并非单纯的暴戾之徒,而是一个因错误决定导致无法挽回悲剧的可怜人。
丁逍遥尝试着将自身的精神意念,缓缓探入那片代表“帅旗之影”的流动暗影中,不再带有任何强迫与索取,而是传递出一种理解、悲悯,以及愿意助其解脱的意愿。
起初,那流动的暗影剧烈抗拒、翻腾,仿佛被触怒了。但随着丁逍遥意念中那纯粹的理解与悲悯不断渗透,暗影的翻腾逐渐平复,那苍凉决绝的意志,似乎与他的意念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有门!
丁逍遥心中一动,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这种精神层面的沟通。他仿佛跨越千年时光,感受到了那位将军在坑杀降卒、误毁圣獒后的痛苦挣扎,感受到了他立阙镇煞并非为了逃避,而是真心希望能以漫长岁月消弭怨气的复杂心绪……
另一边,陆知简也尝试着以类似的方式,去接触那片代表“獒铃之影”的高频震颤。他传递出的,是对古老生灵的尊重,对无妄之灾的同情,以及对平息愤怒、重归安宁的祈愿。
过程同样艰难,那震颤中蕴含的愤怒与悲伤如同狂涛骇浪,冲击着他的精神。但他坚守着那份尊重与祈愿,如同暴风雨中不灭的灯塔。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那片流动的“帅旗之影”不再仅仅是流动,其中心缓缓浮现出一个极其黯淡、却异常清晰的、由更加深邃的阴影构成的古代“令”字纹样!而那片高频震颤的“獒铃之影”中心,则隐约凝聚出一个微小的、獒首形状的音符波动!
它们并未被“取走”,而是与丁逍遥、陆知简的精神建立了一种奇妙的链接,仿佛认可了他们作为沟通与解脱的执行者。
“成功了!”公输铭和萧断岳见状,也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两个“影踪”被沟通认可的瞬间,整个石林,乃至整个影域,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石林外,那支沉寂许久的怨灵军阵,幽绿的目光骤然炽盛,无声的咆哮再次于四人脑海中炸响,煞气如同风暴般开始凝聚!
沟通“影踪”,仿佛触动了这片绝地最核心的平衡!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方法,将这两个“影踪”的力量与外界结合,启动安抚仪式!否则,惊醒了全部凶煞之气的他们,将在这影域之中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