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骨幽教余党的消息传遍黑风谷那日，李砚正在共生堂的后院翻晒草药。灵曦抱着一卷红绸布走进来，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草药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庆典的装饰方案定了，村民们说要按‘百兽朝贺’的图样来扎彩灯，你觉得如何？”
李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药粉：“好啊，让黑风兽首领也参与进来？它上次还对着戏台图纸哼唧，好像想在檐角雕个兽头。”
话音刚落，就见黑风兽首领从墙头探进脑袋，嘴里叼着根打磨光滑的桃木枝，枝上还缠着几圈彩色丝线——那是它昨晚在林子里忙活半宿的成果。李砚笑着接过，指尖触到木头的温热，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初见这头巨兽时，它眼中的戒备与如今的亲昵，恍如隔世。
庆典的筹备像一场温和的风暴，席卷了整个黑风谷。剑峰弟子带着村民们砍伐竹子扎灯架，灵曦领着妇人绣制兽形灯面，连最腼腆的孩童都敢牵着黑风兽幼崽去溪边清洗彩灯骨架。李砚则在共生堂的侧厅开辟了个“换物角”，村民们把家里多余的布料、工具带来，换回需要的草药、兽皮，角落里堆着的陶罐一天天满起来，上面贴着的“互助”二字被阳光晒得愈发鲜亮。
变故发生在庆典前三天。
那天李砚正在核对庆典流程，赵轩匆匆闯进来，手里攥着块染血的布料：“西边的了望哨被袭了，是骨幽教的残部！”布料上绣着半个残缺的骷髅头，正是骨幽教的标记，边缘还沾着几根黑色的兽毛——是黑风兽的。
李砚的心猛地一沉，抓起桌上的兽骨笛就往外走：“伤着谁了？”
“是负责了望的老猎户张叔，他护着黑风兽幼崽被砍了一刀，好在不深。”赵轩的声音带着怒意，“那些杂碎躲在迷雾林里，我们的人追进去就迷路了。”
迷雾林是黑风谷西侧的一片古林，终年被浓雾笼罩，里面的瘴气能扰乱灵力感知，正是邪修藏身的绝佳之地。李砚想起《异兽志》里的记载：“迷雾林的瘴气怕黑风兽的涎液，我们带两头成年兽去开路。”
灵曦早已取来清心丹和疗伤药，闻言立刻补充：“我配了‘破雾散’，用黑风兽的胆汁混合晨露炼制的，能暂时驱散瘴气。”她将药瓶塞进李砚怀里，指尖触到他发烫的手背，轻声道，“小心些，张叔说他们抓走了三头幼崽，像是想引我们进去。”
李砚点头，吹了声短促的笛音。黑风兽首领带着两头壮硕的公兽应声而来，鼻息间喷出的白气里带着戒备。李砚摸了摸首领的脖颈：“这次要麻烦你们了，找到幼崽就好，别恋战。”首领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算是应下。
进入迷雾林的瞬间，浓重的白雾就裹了上来，能见度不足三尺。李砚立刻让黑风兽喷出涎液，涎液落在雾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荡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他握紧灵曦给的破雾散，每隔几步撒上一点，雾霭中便多出一条短暂的清明小径。
“这边！”赵轩突然低喝一声，长剑指向左侧。那里的雾气中隐约传来幼兽的呜咽，还夹杂着人类的狞笑。李砚吹起安抚的笛音，笛声穿透浓雾，很快得到回应——是幼崽们熟悉的呼应声，带着委屈的颤音。
循着声音冲过去，只见三个黑衣人正将幼崽往笼子里塞，地上还躺着两具被瘴气侵蚀的尸体，看服饰是骨幽教的同伙。“放下它们！”李砚笛声一转，变得凌厉起来，黑风兽首领猛地扑上去，用前爪拍飞了最靠近笼子的黑衣人。
赵轩的剑气如银蛇般窜出，瞬间缠住另一名修士的手腕，迫使他松开了抓着幼崽的手。剩下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掏出一张符纸就想引爆瘴气，李砚早有防备，将破雾散狠狠砸过去。药粉遇雾炸开，露出周围盘根错节的古树，那黑衣人没站稳，被突然探来的树藤绊倒，赵轩顺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三头幼崽立刻扑向黑风兽首领，委屈地蹭着它的肚皮。李砚检查幼崽们有没有受伤，发现只是受了惊吓，松了口气的同时，注意到笼子角落里放着个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的符文与之前阵法绢布上的“缚灵阵”如出一辙。
“这是陷阱。”李砚拿起铃铛，指尖刚触到符文，铃铛就突然震颤起来，周围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滚，“他们想利用幼崽的气息激活铃铛，引瘴气形成更大的缚灵阵！”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无数黑色的藤蔓从土里钻出，朝着他们缠来——正是缚灵阵的威力！黑风兽首领怒吼一声，喷出涎液腐蚀藤蔓，却发现藤蔓被腐蚀后很快又重新长出。赵轩的剑气斩断一片，新的藤蔓立刻填补空缺，两人一兽渐渐被围在中间。
“用这个！”灵曦的声音突然从雾外传来，伴随着破雾散的清冽气息。李砚抬头，看见灵曦站在一棵古树枝桠上，手里举着个陶罐，正将里面的液体往藤蔓上泼——那是她用黑风兽的胆汁、剑峰的淬火水和共生堂的草药汁特制的“破阵液”，藤蔓遇液后瞬间枯萎，露出一道缺口。
“我就知道你会来。”李砚笑着冲她挥手，黑风兽首领趁机带着幼崽冲出包围圈。赵轩断后，剑气横扫，将追来的藤蔓尽数斩断。
逃出迷雾林时，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张叔已经被村民接回共生堂包扎，看到幼崽们平安归来，咧着带血的嘴角笑了：“我就说……这些小家伙机灵着呢……”
李砚让赵轩带着修士们去搜查迷雾林剩余的角落，自己则和灵曦检查那个青铜铃铛。铃铛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骨幽教总坛，藏于断魂崖。”灵曦用指尖拂过字迹，眉头微蹙：“看来他们的老巢还在，这次是想借我们的手清除异己，自己好退守总坛。”
李砚将铃铛收进储物袋：“庆典照常举行，越是这样，越要让他们看看黑风谷的底气。”他看向正在安抚幼崽的黑风兽首领，忽然笑道，“或许，我们可以给庆典加个环节。”
三日后，庆典如期开幕。
黑风谷的入口挂着两盏巨大的黑风兽灯，灯笼上的兽眼用夜明珠点缀，在暮色中熠熠生辉。戏台檐角果然雕着兽头，正是黑风兽首领设计的样式，嘴里还叼着串红灯笼，随风轻轻晃动。村民们穿着新衣，黑风兽们披着绣着云纹的彩布，连剑峰弟子都难得换上了喜庆的红衣，手里捧着给孩童的糖葫芦。
李砚站在戏台中央，手里举着那个青铜铃铛：“今天，我们不只会庆祝胜利，还要宣布一件事。”他将铃铛的来历和断魂崖的消息公之于众，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李砚等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骨幽教以为躲在总坛就能高枕无忧，但他们错了——因为我们不止有剑峰的利刃、黑风兽的利爪，还有一颗团结的心。”
他指向台下的村民：“张叔为了护幼崽受伤，王婶连夜熬制破阵液，连三岁的小石头都知道给黑风兽幼崽喂灵果。这就是我们的力量，不是靠法术，不是靠蛮力，是靠‘共生’二字。”
灵曦走上台，举起一个新的灯笼——灯笼上画着人类与灵兽携手的图案，是用骨幽教的破布改造的：“所以我们决定，三日后兵分三路前往断魂崖，彻底铲除骨幽教。但这不是战争，是守护——守护我们共同的家园。”
话音刚落，黑风兽首领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咆哮，所有黑风兽都跟着呼应，声浪震得灯笼穗子簌簌作响。村民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灯笼，红色的光浪在谷中涌动，汇成一片温暖的海洋。赵轩拔剑指向天空，剑气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光痕：“剑峰弟子愿为先锋！”
李砚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刚到黑风谷时，这里的村民对灵兽充满戒备，黑风兽也对人类充满敌意。而现在，孩童坐在兽背上嬉笑，修士与灵兽并肩而立，连空气中都飘着草药与兽毛混合的、独属于共生堂的气息。
庆典的篝火点燃时，黑风兽首领叼来一个巨大的蜂巢，里面的蜂蜜甜得发腻。李砚用木勺舀起一勺，递到灵曦嘴边，又给赵轩塞了一块带蜜的蜂巢。三人相视而笑，蜂蜜的甜混着篝火的暖，在舌尖漫开。
远处的迷雾林方向，似乎传来几声不甘的嘶吼，但很快被谷中的欢笑声淹没。李砚知道，断魂崖的战斗不会轻松，但此刻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是信任的伙伴，身边是默契的战友，还有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以及无数双期待和平的眼睛。
夜渐深，戏台上演起了新排的戏码，讲的是人类与黑风兽联手对抗邪修的故事。扮演李砚的小演员戴着兽骨笛道具，模仿着他吹笛的模样，逗得台下的黑风兽首领直晃脑袋，像是在说“不像不像”。
李砚靠在灵曦身边，看着戏台上的光影流转，轻声道：“你说，以后这里会不会变成真正的‘共生之城’？”
灵曦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笼，直到灯笼的光漫过谷口的石碑，照亮上面新刻的三个字：“共生门”。她笑了笑，眼里的星光比灯笼还亮：“会的，只要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
黑风兽首领似乎听懂了，用尾巴轻轻拍了拍李砚的后背，像是在赞同。夜风吹过，带着蜂蜜的甜、草药的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未来的希望气息。三日后的征途还在等待，但此刻，庆典的灯火正暖，家园的轮廓在光影中愈发清晰，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