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凌霄的每一寸神经！那密集分布的火箭发射巢闪烁着预备发射的惨白信号灯，绝非他所知的任何常规舰载防空系统型号。指示灯越来越亮，仿佛潜伏的巨鳄睁开了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这架胆敢挑战它威严的战机。
俯冲的歼-20在惯性作用下，依旧朝着那庞然巨物冲去，高度已经降至惊人的三百米，海面的浪涛仿佛伸手可及！咸湿的海水气息似乎已经透过座舱盖渗了进来。战机的高度计发出刺耳的警报，与导弹锁定警告交织成死亡的交响曲。
避无可避！速度太快，高度太低，甚至来不及弹射跳伞！在这个高度和速度下，即使成功弹射，降落伞也根本没有时间完全打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霄的瞳孔猛地收缩，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致冷静下的疯狂！多年的训练、无数次模拟空战、对战机性能了如指掌的本能，让他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计算出了唯一的生还可能。求生的本能、军人的血性、以及对完成任务近乎偏执的信念，让他做出了一个超越训练大纲的、堪称疯狂的决断！
“想要老子的命？也得崩掉你一颗牙！”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和直觉，右手猛地将节流阀推到加力燃烧室爆燃的极限！同时左手狠拉操纵杆到底，右脚全力蹬满舵！
已经失去大部分动力、近乎滑翔的战机，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的剧烈颤抖。机身各处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声，仪表盘上多个警告灯同时亮起，红色的警示光映照在凌霄坚毅的脸上。发动机残存的推力配合着气动面的极限偏转，硬生生让这架沉重的钢铁巨兽在海面上空不到三百米的高度，做出了一个近乎眼镜蛇机动的、挑战物理极限的瞬时抬头变向！
不是规避，而是以一种进攻性的、极限施压的姿态，机头猛地仰起，以大迎角近乎垂直地迎着那密集的火箭发射巢冲去！他甚至能透过座舱盖，清晰地看到那发射架下悬挂的、粗短的火箭弹以及旁边正在紧张操作武器的敌方人员身影！那些身影穿着陌生的深色作战服，动作慌乱却透着一股亡命徒般的狠厉。
驾驶舱内，过载警报尖锐响起。巨大的G力将凌霄死死压在座椅上，血液被强行向下拉扯，视野开始变暗，边缘出现黑晕。他咬紧牙关，腹肌紧绷，运用抗过载呼吸法艰难地维持着意识。
他在赌！赌对方这密集阵火箭巢瞄准的是他之前的飞行轨迹，赌这瞬间的、不要命的姿态变化能打乱对方的瞄准节奏，赌这庞然大物自身处于上浮后的不稳定期，近防系统反应不及！更赌后方战友的火力支援，能在他被击中前抵达！
这是一种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极致的英勇和牺牲精神！为了获取关键情报，为了给后方创造攻击窗口，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变成了最致命的诱饵和最前沿的观察哨！在这一刻，个人生死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使命必达，重要的是不让这艘巨舰继续威胁祖国的安全！
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虽然陷入信息黑障，但通过前线观测所用烽火和灯光接力传回的、关于“巨舰上浮”、“凌霄俯冲”的简略信号，陈国涛将军和所有参谋人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些简单的闪烁信号，每一个都代表着前线的生死瞬间。
他们无法看到实时画面，但那些简单的词汇足以让他们在沙盘和地图上推演出前线惊心动魄的态势！参谋人员忙碌地更新着战场态势图，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异常。
“他在用自己当诱饵！在吸引火力！”一名两鬓斑白的老参谋失声喊道，拳头紧紧攥住，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经历过真正的战争，知道这种选择意味着什么——那是九死一生，不，几乎是十死无生的抉择！
陈国涛将军站在沙盘前，身姿挺拔如松，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仿佛能看到那架孤勇的战机，正义无反顾地冲向深渊巨口。那是他手下的兵，是国家的骄子！心疼如刀绞，但更多的是一种澎湃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自豪和决绝！
将军的思绪有一瞬间飘回了三十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年轻排长，亲眼目睹老班长为了掩护全排撤退，抱着最后一捆手榴弹冲向了敌群。那一刻老班长回头看的眼神，与此刻凌霄做出的选择，何其相似！中国军人的血性，一代代传承，从未改变！
“命令！”将军的声音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钢铁意志，“所有火力单元！不计代价！覆盖目标区域！为凌霄创造生机！把那狗娘养的给我砸烂！”
最后的“砸烂”二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充满了老一辈军人特有的狠厉和与敌人不共戴天的仇恨！指挥中心内，所有人员仿佛被这道命令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和决心！
命令通过一切可能的方式疯狂传递！无线电、有线电话、甚至通信兵跑步传达，确保每一个火力单元都收到这拼死一搏的命令！
海岸线上，隐藏在多处伪装网下的炮兵阵地闻令而动。
所有还能发射的重炮、火箭炮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炮兵们赤膊上阵，汗水在古铜色的脊背上流淌，用最快的速度装填、发射，炮管打红了，就用湿布裹着继续！他们不知道具体战果，只知道每多打出一发炮弹，就可能为前线的战友多争取一丝生机！
“为了凌霄！放！”一位炮兵营长嘶哑着嗓子喊道，手臂猛地挥下。
阵地上顿时火光冲天，硝烟弥漫。155毫米榴弹炮、300毫米远程火箭炮、甚至老式的加农炮都发出了怒吼。炮弹划破夜空，形成一道道绚烂的弹道，向着远海目标倾泻而去。
这些炮兵们大多没见过凌霄，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他们知道，那是自己的战友，是一个正在与死神搏斗的兄弟！这就足够了——足够他们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打光最后一发炮弹！
海面上，几艘拼死冲锋到有效射程内的022型导弹快艇，在波涛中颠簸前行。
艇长站在驾驶台，眼睛死死盯着目标方向，声嘶力竭地喊着：“全弹发射！给老子狠狠地打！为空军兄弟护航！”
刹那间，艇上剩余的鹰击-83反舰导弹全部点火升空，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复仇的火蛇般扑向目标。导弹发射产生的后坐力让快艇剧烈摇晃，但每一位艇员脸上都洋溢着决一死战的表情。
这些导弹快艇本不是为这种正面决战设计的，它们的优势在于隐蔽突袭。但此刻，为了掩护战友，它们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这意味着自己将成为敌方下一个目标！
——
空中，那几架低空突防的海航歼-16战机，飞行员们通过红外吊舱和雷达，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架歼-20正以决死的姿态冲向巨大的敌舰，而敌舰甲板上那密集的火箭发射巢正在调整角度！
长机飞行员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下令：“所有单位听令！掩护他！全部导弹，发射！冲过去，用航炮扫它的甲板！”
一种同仇敌忾、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战友的磅礴气势，在每一位官兵心中燃烧！这就是中国军人的团结和无畏！平时或许有竞争，有摩擦，但在战场上，为了战友，为了胜利，每一个人都愿意付出一切！
空对舰导弹、反辐射导弹甚至空对空导弹——只要是能发射的，全都向着那艘巨舰倾泻而去！飞行员们知道有些导弹可能对坚固舰体效果有限，但他们要的是干扰，是分散敌方注意力，是为那架歼-20争取哪怕多零点一秒的时间！
炮弹和导弹的尾迹，如同复仇的火雨，划破漆黑的夜空，朝着那巨大的目标覆盖而去！夜空被这些火光点亮，宛如白昼。
凌霄的歼-20驾驶舱内，警报声早已被忽略，世界仿佛变得缓慢。他能看到那火箭发射巢的发射口，已经能看到内部火箭弹的尾翼，下一秒就要烈焰喷涌！
就在这生死刹那！
轰！轰！轰！
首批呼啸而至的远程火箭弹和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在了那巨型潜艇的周围海域，激起冲天的水柱！更有几发直接命中了其巨大的舰桥和非关键部位，爆发出耀眼的火球！破碎的装甲碎片和不明零件被炸飞起来。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让海面剧烈震荡，那庞大的舰身猛地摇晃起来！甲板上，那正在瞄准凌霄的火箭发射巢明显受到了干扰和震动，发射程序出现了极其短暂但致命的迟滞和混乱！操作位上的敌方人员被震得东倒西歪。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干扰！
凌霄的战机，凭借着那自杀式的极限机动，几乎是擦着那延迟了零点几秒才骤然喷出的、密集如雨的火箭弹幕的边缘，惊险万分地掠了过去！
火箭弹拖着白烟呼啸升空，最近的距离战机仅有十几米，灼热的气浪甚至让战机剧烈颠簸，机腹蒙皮被弹片划出数道伤痕，但终究没能直接命中！大部分火箭弹射入空中盲目爆炸，另一部分则击中海面，炸起一道道水墙。
躲过去了！
凭借着个人超卓的技术、无畏的勇气和后方火力不惜代价的支援，凌霄在这绝杀一击中，硬生生抢回了一条生路！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战机借着俯冲变向的动能，艰难地重新拉平，高度已经降至不足百米，几乎是贴着浪尖飞行！溅起的海水甚至能拍到机腹，留下白色的盐渍。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艘巨大的潜艇！他要看！要把这艘前所未见的、几乎带来毁灭性打击的敌舰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这些情报比他的生命更重要，可能是未来对抗这种威胁的关键！
他看到了舰桥上方被炮弹击中的创伤，撕裂的金属外翻着，露出内部复杂的结构；看到了甲板上惊慌奔跑的人影——他们穿着奇特的深色制服，戴着防毒面具般的装备，行动迅捷但显然因突如其来的打击而陷入混乱；看到了更多从未见过的武器模块布局，各种型号的发射管和传感器阵列，虽然大多被伪装网覆盖或处于未开启状态，但其密集程度令人咋舌！
而也就在这时，海航战友发射的反舰导弹和后续更加密集的炮火，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那巨舰的身上！
巨大的爆炸此起彼伏，火光映红了海面！那巨舰庞大的身躯虽然坚固，但在如此密集的火力打击下，也开始不断炸裂、进水、倾斜！导弹击中处，装甲被撕裂，内部爆发出更大的火光，一些部位开始冒出浓烟，显然引发了内部火灾和爆炸。
它试图紧急下潜，但显然受损过重，下潜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而笨拙！通海阀似乎被炸坏，海水汹涌地灌入多个破口，海面上形成巨大的漩涡，但又因为进水过多且姿态失衡而难以完全下潜，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半浮半沉在海面上，剧烈燃烧着。
“打中了！它跑不了了！”凌霄几乎要欢呼出来！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冲刷着刚才的死亡恐惧！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为后方争取到了重创甚至击沉这个巨兽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
那艘正在缓缓下沉、已然陷入火海的巨舰，其最高处的一个桅杆状结构顶端，一个球形的、此前并未被注意的装置（可能是某种特殊通讯天线或信号塔），突然因为内部爆炸或短路，迸发出大量耀眼的、噼啪作响的电火花和短路产生的诡异红光！
那红光并非有意照射，而是短路产生的效应，但它恰好映照在浓烟与蒸汽弥漫的舰体上方，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令人不安的景象。
紧接着，让凌霄瞳孔收缩的一幕发生了：
或许是内部弹药库被引爆，或许是燃油管道破裂后发生的二次殉爆，那巨舰中部靠近水线的位置，突然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
轰！！！
一团巨大的、夹杂着黑烟和烈焰的火球腾空而起，几乎将整个舰体中部抬离水面！爆炸的冲击波甚至让远在低空飞行的凌霄都感到战机一阵剧烈抖动。
爆炸之后，巨舰仿佛被拦腰重击，断裂的趋势肉眼可见！巨大的裂缝从爆炸处向两端延伸，火光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进水的速度陡然加快，舰首和舰尾开始以更快的速度上扬、下沉，海面上形成的漩涡更加巨大，贪婪地吞噬着这头垂死的钢铁巨兽。
这不是常规的沉没！这是毁灭性的爆炸解体！
它完了！这是凌霄的第一判断。如此剧烈的爆炸和结构性损伤，这艘船绝对没救了。
但就在这最后的毁灭时刻，一种更加诡异的情况发生了。或许是爆炸震动了某些尚未完全损坏的自动化防御系统，或许是某个负隅顽抗的敌兵在最后时刻的疯狂操作——
在巨舰剧烈倾斜、即将断裂的侧舷，一个原本被炸得半毁、被烈焰笼罩的近防炮塔（可能是某种多管速射炮），其残存的底座和一两根炮管，居然依靠着残存的备用电源或是机械惯性，猛地转动了一下，那黑洞洞的、冒着烟的炮口，恰好对准了凌霄这架几乎贴海飞行的、正在观察战果的战机！
那炮塔显然已严重受损，转动毫无精度可言，甚至可能只是无意识的最后动作。但它的确转了过来，那狰狞的炮口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死神最后漫不经心的一瞥。
凌霄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巨舰解体的骇人景象所吸引，大脑正在飞速记录着这一切，试图评估最终战果。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几百米外、烈焰浓烟中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炮口微小转动……
那残破的炮塔没有任何开火的迹象，它或许已经失去了击发的能力，或许电源早已中断。但它就那样，诡异地、沉默地，“注视”着不远处这架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的战鹰。
巨舰在爆炸与火光中加速沉没，断裂的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血红色的短路火花依旧在最高的桅杆上闪烁，映照着这末日般的景象。
那沉默的、焦黑的炮口，意味着真正的终结，还是另一重不可预知的危险？
凌霄能最终安然脱离吗？
后方倾泻的火力，是否会因目标沉没而停止？还是会继续覆盖，确保彻底摧毁？
那诡异的红光，仅仅是短路造成的巧合吗？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