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着惩罚和怒意的吻,如同骤雨疾风,席卷了傅诗淇所有的感官。
空气被掠夺,唇瓣被碾磨得生疼,舌尖被迫承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带着酒气余韵和独属于李沉舟的强势气息。
他挣扎的手腕被死死扣住,压在头顶,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被吞噬的呜咽。
起初是剧烈的反抗,身体扭动着,试图摆脱这屈辱的禁锢。
可李沉舟的力气太大了,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反而更激起了对方某种深沉的、近乎本能的征服欲。
那捏着他下颌的手转而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更深的压向自己,吻得愈发凶狠,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渐渐地,缺氧让傅诗淇的大脑开始昏沉,反抗的力气如同退潮般消散。
身体变得绵软,只能依靠着李沉舟支撑才不至于滑落。
眼眶里蓄积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顺着眼角滚落,浸湿了鬓角,也沾湿了李沉舟捏着他下巴的手指。
那微凉的湿意,像一滴冰水,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李沉舟近乎失控的灼热情绪上。
他猛地一僵。
动作停了下来。
他微微退开些许,喘息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垂眸看去,身下的人双眼紧闭,长睫被泪水濡湿,黏成一簇一簇,不住地颤抖着。
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交错,唇瓣被蹂躏得红肿不堪,泛着水光,微微张着,急促而无力地喘息。
那副模样,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哪里还有半分“细作”或“刺客”该有的样子?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懊悔感猛地攫住了李沉舟的心脏,攥得他生疼。
他在做什么?
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似乎除了哭泣和承受别无他法的人……
用这种……他最不屑的、强迫的手段?
他松开了钳制着傅诗淇的手。
失去了支撑,成毅立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向下滑去。
李沉舟下意识地伸手,将他捞了回来,揽入怀中。
傅诗淇浑身都在发抖,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栗,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他没有再挣扎,只是将脸埋在李沉舟的肩窝处,无声地流泪,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料。
那滚烫的湿意,比刚才手指上的触感更加清晰,灼得李沉舟心头一阵烦乱。
他抱着怀里这具温软却颤抖的身体,手臂僵硬了片刻。
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动作生涩,却奇异地带着安抚的意味。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傅诗淇压抑的、细弱的抽泣声,和李沉舟逐渐平复的沉重呼吸。
过了许久,久到傅诗淇的哭声渐渐止歇,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哽咽。
李沉舟才极其艰难地、几乎是含混不清地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别扭的语调:
“……方才……是我……过了。”
他顿了顿,似乎很不习惯说这样的话,补充了一句,语气生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但比起之前冰冷的禁锢,此刻这话里,似乎掺杂了些许别的、难以言明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怀中人此刻的柔弱勾起了他一丝怜惜。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成毅的来历虽然成谜,却似乎并无恶意,又或许……
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那心底深处,是否对这张与自己酷似。
却又纯净易碎的脸,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超越了掌控欲的……喜欢。
傅诗淇没有回应。
他太累了,身体和心都疲惫不堪。
他只是靠在李沉舟怀里,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只是不想面对这一切。
李沉舟也没有再逼问。他就这样抱着他,坐在床沿,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大亮。
……
夜幕再次降临。
晚膳时,气氛依旧沉默。
傅诗淇低着头,小口吃着东西,几乎不敢看李沉舟。
李沉舟也只是沉默地用膳,目光偶尔扫过傅诗淇依旧有些红肿的唇瓣,眸色会暗沉一瞬,随即又移开。
用罢晚膳,下人收拾完毕退下。
傅诗淇下意识地想回自己之前住的那个侧院,脚步刚动,李沉舟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今晚,宿在这里。”
傅诗淇身体一僵,猛地回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抗拒。
李沉舟看着他如同受惊兔子般的反应,眉头微蹙,但语气不容置疑:“我不会动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睡觉。”
说完,他也不等成毅回应,直接上前,再次将他打横抱起。
径直走向内室那张宽大的、属于权力帮帮主的床榻。
这一次,傅诗淇没有惊呼,只是身体僵硬地任由他抱着,放在床的内侧。
李沉舟吹熄了灯,只留远处墙角一盏昏暗的长明灯,然后脱去外袍,在成毅身侧躺下。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傅诗淇蜷缩在床的最里侧,背对着李沉舟,身体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傅诗淇以为李沉舟已经睡着,神经稍微放松些许时,身后却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并非生来便是如此。”
傅诗淇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却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李沉舟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飘忽,仿佛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在对着无尽的夜色倾诉。
“母妃去得早。皇兄……他曾经,待我极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怀念。
“会教我骑马射箭,会在我被其他皇子欺负时,挡在我身前。”
“可后来……父皇驾崩,他登基为帝。一切都变了。”
李沉舟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寒意。
“龙椅之下,皆是白骨,枕畔之人,亦不可信。这是他教给我的第一课。”
“权力是蜜糖,也是穿肠毒药。”
“他需要我为他铲除异己,稳固江山,却又时时刻刻提防着我,猜忌着我,怕我羽翼丰满,夺了他的位子。”
他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苍凉,“一次次试探,一杯杯毒酒,一句句诛心之言……呵……”
“这权力帮,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朝堂之上,江湖之中,无数双眼睛盯着,等着我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深埋的、从不与人言的孤寂、疲惫、失望……
在这特定的黑暗环境中,对着身边这个来历不明、却奇异地让他卸下部分心防的人,一点点流淌出来。
没有昨晚醉酒后的激动失控,只有一种清醒的、沉重的陈述。
傅诗淇静静地听着,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了下来。
他依旧背对着李沉舟,但紧绷的脊背慢慢柔软。
他忽然发现,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内心背负的东西,远比他所见的要沉重得多。
那份冷酷,或许只是他生存下去的必要铠甲。
“……所以,”李沉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我不得不如此。”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李沉舟忽然翻了个身,面向傅诗淇的背脊。
他没有碰他,只是靠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成毅的后颈。
“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留在这里。本王……护你周全。”
这句话,比起白天的命令,少了些许强硬,多了几分……承诺的意味。
傅诗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酸酸涩涩,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感到恐惧和抗拒。
黑暗中,他悄悄睁开了眼睛,望着墙壁上模糊的光影,心乱如麻。
留下?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在这个男人身边?以什么样的身份?
他不知道。
但身后传来的、均匀而沉稳的呼吸声,却奇异地驱散了些许盘踞在他心头的孤独和不安。
这一夜,没有强迫,没有掠夺,只有黑暗中笨拙的坦白和一句沉重的承诺。
两颗原本隔着天堑的心,在命运的捉弄和彼此的试探中,似乎悄然靠近了微不足道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