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秦清托关系打点,钱也没留手的花,宋婉茵爸妈还真叫他给接了出来。
两老本就是被这场祸事牵连,此刻风头过去了,对于这些用来‘儆猴的鸡’,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能找到说的上话的关系人,礼数做足了,自然不会有人为难。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秦清得了指点,既找了以前的关系,礼、钱又都到齐了,所以,事情进展的极为顺利。
就此,宋婉茵跨越两个时空,时隔二十年,终于再次见到了她的父母。
她面容上虽带着笑容,但全身上下洋溢的却不是久别重逢的激动,而是委屈,两辈子以来的委屈。
平日里,宋婉茵并不觉得自己过的有多苦,相反,因为得天独厚的机遇,她反倒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幸运。
可见到她爸妈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蓄积在眼眶中。
为自己,也为父母。
她看着父母头顶明显花白的头发,以及消瘦单薄的身影,心里一阵抽痛。
她爸妈以前那是多意气风发的人啊,虽不是什么官员权贵,但在普通家庭中,大学老师这个工作,那就是可以炫耀的资本。
可惜,一场变革突遭事故,从天堂到地狱,一下子成为大家避恐不及的存在。
这些年,他们不仅褪去了以前的光环,还被人打上‘臭老九’的标签。
这其中的辛酸苦辣,没人能感同身受。
不过没关系,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不想让宋父宋母反过头来安慰她,宋婉茵吸了吸鼻子,微微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等心情平复之后,她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双手交叠于腹前,用一种秦清从未见过的平和姿态,对着宋父宋母道,“爸,妈,欢迎回家。”
以往的宋婉茵,无论什么时候,身上总会带着一股淡淡的焦躁,像是怎么也无法踏实下来一样。
时至今日,秦清才看到了另一个的宋婉茵,一个没有争吵,没有算计,只有淡然从容的宋婉茵。
对此,他并没有产生被欺骗的恼怒,有的只是挖掘到了妻子另一面的好奇。
秦清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宋婉茵,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三人相对而立,不止是宋婉茵的精气神得到了提升,宋父宋母也是。
再次走出牛棚,宋父宋母跟往日的心境大有不同,就连冬日里的刺骨寒风都好似对他们格外开恩,温柔地轻抚他们的脸颊。
他俩久违地感受到一阵松快,沐浴在阳光下,他们终于能够旁若无人地舒展筋骨,伸一个大大的懒腰。
下放这些年,他们不是担心孤身一人的女儿,就是担心未来的走向。
每天都活在对未知的恐慌之中,碎了心,白了头。
宋母挺直的脊背再次弓下,她看着宋婉茵如今老成干练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女儿嫁为人妻,她却缺席了这种重要时刻,当真是要感慨世事无常。
想到这,宋母上前两步抱住宋婉茵,母女俩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刚控制住的眼泪又开始打转。
“好好的,我们都还好好的。”
宋母轻轻抱了一下宋婉茵就松开了,她侧过身,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上天眷顾,咱们一家还能有团圆的时候,真好啊。”
宋母那经过泪水洗刷过的瞳孔显得格外明亮,根本不似前几年的混浊。
想来,是压在身上的无形枷锁被摘除,人看着也猛一年轻。
“岳父岳母,咱们回去再叙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适合太引人注意。”
秦清本来就只是站在一旁不吭声,但察觉到有人往这边走来时,他赶忙打断那三人的真情流露。
两老不是通过正规途径放出来的,现在还是要低调点才好。
等到了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时,就算是他们想仰头痛哭或者仰天大笑都随意,别人也只会认为他们有病,而不会想到是‘违规人员’。
经过秦清这一打岔,宋父宋母也立马从自身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他们深知能够出来的不易,即使有再多的问题想问,也得先按耐下来。
因此,宋父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知道他就是宋婉茵的丈夫,只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的对,给你添麻烦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秦清听到老岳父这话,连忙摆摆手,拎着宋父宋母寥寥无几的行李在前面带路。
“岳父岳母,你们的介绍信什么的,我找人也给弄出来了。”
“我看你们今天也累了,咱等下先去招待所住一晚,好好休息休息。”
“明天再出发回我们那,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见外公外婆呢。”
“你们看怎么样?”
秦清格外主动,思考问题也比对待秦父秦母时更为细致。
反正,在宋婉茵看来,她目前还是挺满意的。
她顺着秦清的话继续说,“对啊爸妈,你们就听我们安排。”
“保证给你们安安稳稳带到家。”
秦清和宋婉茵走在前方,说话时回头看着宋父宋母,那同步的动作当真有夫妻相。
女儿女婿都这样说了,宋父宋母自然没异议。
他们久不出村,也不知道现如今外面是什么形势,面对陌生的环境,他们还有些近乡情怯。
一行人去了较远一点的招待所,在保证这里没人会认识宋父宋母后,这才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小声交谈。
秦清出去买饭了,房间内就只剩下宋婉茵一家人。
“小婉,真是苦了你了。”
秦清不在,宋母说话也自在了许多。
女儿下乡当知青这事,她虽然意外,但也能理解。
毕竟,她娘家几个兄弟不愿意白养着身无分文的宋婉茵,这是人之常情。
“妈,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下乡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好人家,什么苦都没吃!”宋婉茵笑着宽慰道。
她此时也到了报喜不报忧的年纪,虽然有满肚子的牢骚想跟宋母抱怨,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尽管她这样说,但宋母也知道,若不是过不下去了,宋婉茵怎么可能一下乡就结婚。
年轻的城里女孩,在乡下那就是香饽饽,她下放那里就是,好些女知青都被人不明不白地糟蹋了。
而且,求助无果。
但宋婉茵既然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不问。
总归女儿现在还能伴他们身侧。
“那我们明天是去哪?去你那?这不太合适吧?”宋母有些迟疑。
亲家一家都在那边,要是让他们知道儿媳妇的父母也住那,怎么会愿意?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是比较敏感的。
“不然我和你妈就还回咱以前的家看看,要是没被别人占了去,我们就还住那。”
“老房子了,我们俩自己住着也舒坦。”
宋父显然也想到了宋母的顾虑,他跟着附和道。
以前都是宋婉茵找父母出主意,但现在,也到了宋父宋母询问宋婉茵意见的时候了。
“你觉得怎么样?”俩人直直看着女儿,等着她的回答。
“那房子要是被人占了去呢?到时候你们住哪?”宋婉茵没给他们幻想的余地。
这些年他们不在,又是以那种身份带走的,房子怎么可能还好好留在那?
听到宋婉茵的话,宋父宋母也不说话了。
虽然宋婉茵说的是事实,但他俩不想给宋婉茵添麻烦。
一旦他俩住到宋婉茵那,不说秦家村的人怎么想,就光秦清的父母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即使秦清没意见,但一年,两年,万一形势不好,他们一直没能找到工作呢?
吃住都在女婿家,时间久了,那必然是会闹矛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