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官亦是贪玩的性子,因此不怎么爱闹腾的紫鹃便退下了,由豆官来补上。
至于紫鹃退下后要去哪里,大家都心知肚明,倒也没一个想着跟去的。
她们里面许多人都不如紫鹃地位高,自是不敢去坏她的好事。
唯有雪雁眼巴巴的,又开始探究为什么自己就没能成事儿了。
......
稍微过了一会儿,林珂与紫鹃便到了沁芳闸桥。
这里是凹晶溪馆前水池向下飞泻的地方,水流从此往下,便汇成了作为大观园主体水流的沁芳溪。
冬季枯水,闸桥下流水不如夏日那般湍急,水量也少了许多,沁芳溪从能划船采莲的河流,变成了足以涉石而过的小溪。
不过大冬天的,也没人想着玩水,更不会冒着弄湿衣裳的风险走走水路。
紫鹃身子靠在闸桥两侧的横栏上,静静注视着下面的水流。
很快脸上又浮现出笑意,问林珂道:“爷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可不是去蘅芜苑的路。”
“我知道......”林珂往下探去,便握住紫鹃温热的手来。
紫鹃身子微微一颤,斜眼看过林珂,却不见他脸上有哪怕一点儿的情欲之色。
于是紫鹃放下心来,便也用力握紧林珂,只觉得颇为安心。
林珂自是明白的,姑娘们可不是自己这般黄色废料入脑的人,断不会整日里想着繁衍后代。
她们做主子的大多读过诗书,品味不会这么简单,做丫鬟的由主子耳濡目染,也是有些追求的。
就连每次私下里相会时都跟饿了许多天的野狼一般凶狠的王熙凤,偶尔也会摆出一副小女儿模样,渴求的是温存而非交媾。
紫鹃就更是如此了,她对那些事并没有多么狂热的。
更何况,由于想要独处而表达请求,又是选在了白日,她心底里的想法就更是明显了。
林珂不由得想起之前有一日,他撑着伞,陪着平儿一起游园。
那时候的平儿虽然未曾直说,但脸上的欢喜亦是藏也藏不住的。
他身边许多女孩子都不太擅长表达情感,总是将各种想法藏在心里,因此相处起来需要靠猜的,很多地方都算不得方便。
但林珂认为这不一定是件坏事,感情内敛、生性含蓄,以他看来在女子身上算是件好事。
就像后世里谈恋爱一般,与紫鹃好好的相处,于他而言也并不难。
但对于紫鹃来说,这实在太难得了。
依然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这时代实在是有太少人愿意如此对姑娘们了,但也正因如此才显得尤为难得。
原来的贾宝玉能因此得到好的评价,林珂也会因为比贾宝玉做得更好而取得一些姑娘的芳心。
两人原本只是并肩站着看下面流水潺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子已然贴得很近了。
就像后世里一些情侣在一起时总要动手动脚一样,身心相通过的林珂与紫鹃两人,也很难拒绝打心底里生出的亲近感。
于是此刻,林珂左手搭在紫鹃柔软的腰肢上,紫鹃便顺从的将脑袋依偎在他肩膀上,整个身子都与他紧紧相贴。
“爷啊,我多想你和姑娘能早早完婚。”紫鹃柔声道,“这样我便是爷合情合理的通房丫鬟,就能朝朝暮暮相处呢。”
林珂按在她腰肢的手下意识紧了紧,笑道:“且不提这日子不远了,就算是现在,你想过来也是很轻松的啊。”
紫鹃却道:“不轻松呢......爷不在乎,可姑娘确是要考虑的。”
“如今婚期都尚未定下,姑娘倘若时常过来,少不了给人说闲话。”紫鹃解释道,“即便那都是些肤浅的人,可这等人却不在少数。因此,我代表着姑娘的脸面,也是不好常来的。”
林珂便道:“既然你来不了,那我过去找你们如何?”
“自欺欺人,爷觉得这两个不一样么?”紫鹃嗔了一句,眼神又幽幽然起来。
“可是,我又担心,说不得现在就是最好的了......”
林珂心里一动,转过头看向她,疑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因为爷你不单单是个侯爷啊。”紫鹃深深叹了口气,“爷以后......便是不说别的,总要每日里处理许多许多的事务,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有空和我们说话吧?”
“而且......”紫鹃声音又小了起来,细若蚊蚋道,“而且爷往后三宫六院的,水灵的姑娘绝不会少,我在这府里都不是一等一的,更不用说和全天下的人比了......”
林珂听了不由得失笑,更是抱紧了怀里的娇躯。
“天底下好颜色的姑娘不少,好品性的应该也不会少,你觉得我应该到外面去找寻么?”林珂并未急着安慰她,却是反问了一句。
“那怎么行?”紫鹃想也不想,下意识道,“倘若爷真的一心去猎艳,那......那成什么人了?”
“哦?那紫鹃以为,我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块儿呢?”林珂眨巴眨巴眼,又笑道。
“嗯,那当然是......”紫鹃忽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抬起头看向林珂,眸子里一闪一闪的。
“一般而言都讲究门当户对,像是宝二爷与夏姑娘,但因为互不相识,说不得就会生出争执来......”
“而爷有些不大一样,却是可以选择别的路,那自然是要......”紫鹃不由得释怀地笑,“自然是要和知根知底,心心相印的人成亲了。”
“呵呵......”林珂笑了笑,又问紫鹃,“那,紫鹃现在可还觉得自己会有风险?”
紫鹃心里突然生出许多羞意来,便又低下了头,轻声道:“再不担心了呢。”
理性告诉她,世间多的是男人会用甜言蜜语哄人开心,待得手后便弃之如敝履。
也多的是曾经郎情妾意、甜甜蜜蜜的男女,在成亲后被消磨了激情,终于变得相敬如冰,甚至走向破裂。
因此林珂现在的话,分明就不该全部相信才对。
可是......
紫鹃又偷偷看了眼林珂的脸庞,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
可是自己感性上总是愿意相信他呀。
罢了,这里如此多的姑娘,不信他单单不待见自个儿一个!
就算真是如此,那......那也认了!
......
气氛到了之后,再进行的亲密举动就不是单纯的野性复苏,而是爱意的宣泄。
于是,随着两人面庞越贴越近,终于还是纠缠到了一起。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正有个人握着个漆黑长筒,津津有味的看着这边。
“哇,凸碧山庄真是个远望四方的好地方,哪里都能看到呢!”她旁边的惜春同样也拿着个类似的东西,正在四处打量。
“云姐姐?”惜春好久都没听见湘云的回答,不由得回过了头去看。
便见湘云脸上带着让人看了就心生不适的笑容,正一脸猥琐的看着一处地方。
“云姐姐!你在看什么呢?”惜春好奇之下,也跟着看了过去,便瞧见林珂与紫鹃正在桥上唇舌交津。
“哼,还能是怎样,她定是在偷窥别人了。”两人后面,探春则颇为豪气的坐在长条石凳上,一只脚踩着石凳,手搭在膝盖上,威风凛凛。
俊眼修眉,英气自存,一头乌黑秀发绑成一束,从背后垂下。
要是换上一身盔甲,足可以称她一声女将了。
探春不是自己喜欢才打扮成这样的,她有这个本钱,但并不喜欢这种风格。
人家到底也是个女孩子,凭什么要打扮的像个男儿?
只不过是湘云太过贪玩,非要她来扮一扮女将军,还说什么这可比女孩子家家有魅力多了。
探春也是好笑,这湘云自个儿不去做,倒是让她来承担,实在太过自私。
而且连个轻甲都没准备,不过换了个新妆容,理了个新发型而已,就能做女将军了?
最最叫她气愤的是,后来惜春找过来,还拿了两个奇怪的长筒,随后湘云便沉迷其中,再不搭理自己了。
她还没玩过呢!
眼见两人都是一样的姿势,拿着个破筒子盯着一个方向看个不停,探春就觉得很奇怪。
她也好奇地倚靠在了栏杆上,朝着清堂茅舍方向看去,然而以人的眼力哪里能看得真切?只能看到房屋水流罢了。
探春不由得心急,一回头又见这两个讨厌的就连神态都是一模一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惜春,拿来给我看看,这叫什么镜子来着?”探春轻轻摇着惜春肩膀,便听惜春嘴里“嗯~”几声,分明就是没空搭理她。
探春一时暴怒,干脆一把将那望远镜给拿了过来,自己却往原来的方向看。
稍稍找寻下,她便看见林珂和紫鹃携手而行,端的是悠闲甜蜜。
“呵,原来是在偷看珂哥哥!”探春笑道,“你们胆子还真够大的,仔细我跟珂哥哥告状,给你们一个教训!”
惜春心想你急个什么,刚刚两人还在啃呢,要不是结束了,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地给你看?
这时湘云也意犹未尽地放了下来,笑道:“告什么状,珂哥哥又不会责怪我们,除非你暗地里嚼舌,搬弄是非,添油加醋!”
探春修眉一扬,便恼道:“瞧你这跋扈的样子,犯不着珂哥哥出马,我就该自个儿清理门户。好歹这大观园也是归我管的!”
湘云不服气,针锋相对道:“做了个什么官,能力不大,官威倒是不小!我才不怕你!”
眼瞅着二人势同水火,惜春忙道:“哎呀,这望远镜可是哥哥拿给我玩的哩,还说这是用在战场上的,眼下就只有两个能给咱们玩。”
其实林珂早就让小红拿给惜春了,只不过惜春这丫头藏私,足足在蓼风轩把玩了三日,才在今儿拿出来分享。
湘云一听这是行伍里用的东西,于是更加喜欢了,都舍不得放下,笑道:“是哦,我刚才看着珂哥哥与紫鹃,他们都浑然不觉。要是拿去看敌人,那岂不是占了先机?”
探春也狐疑的看着手里的这个漆黑长筒,道:“这是叫做什么来着,望远镜?”
“对呀,更准确地说,是叫‘黑漆描金花望远镜’呢!”惜春像是讲解一般,自豪的复述出了全部的名字。
探春抽了抽嘴角,便道:“嗯,望远镜,还是很有意思的呢。”
顿了顿,她又板起脸来,正色道:“不过,以后园子里不许随意用,你们把这两个都给我,日后要用的时候,就得先与我报备!”
“凭什么?!”湘云下意识反驳道,“这分明是惜春妹妹带来的!我才不答应给你!”
探春笑道:“既然是惜春带来的,那跟你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关系?我自去问惜春便是。”
“惜春,你怎么说?”
面对素来敬重的三姐姐的质问,惜春还能怎样呢,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了上去。
“三姐姐,人家给你就是了......”
湘云顿时不依,将惜春护至身后,昂起胸膛道:“别怕呀惜春妹妹,你云姐姐给你出头,断不会让你被这等恶人给欺侮了!”
探春才懒得陪她玩,左右两个望远镜都到了手上,自个儿只管拿回去便是。
“是是是,云女侠正义,云女侠威武~”探春十分敷衍地回应两句,便要下山去,“云女侠和你的惜春妹妹玩去吧,本官可是要清理违禁品去了。”
湘云眨巴眨巴眼,又拦在她身前,道:“不许走!”
“你还要做什么?”探春眉头一皱。
“哼,官府行事还要贴张告示呢,你要收走望远镜,总要给个理由吧?”湘云道。
探春一听,好像是有点儿道理,便道:“这等东西能于不知不觉间窥人隐私,若不加以管制,定要惹出祸患!今儿也就是珂哥哥,坦坦荡荡无需藏私,要是换了别人,却是不一定的!”
“坦坦荡荡?”湘云抽了抽嘴角,才想起来探春没有看到那副场景。
她随即又想,要是换了自个儿是紫鹃,在那里正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的时候,身后姊妹们都在偷看......
呀,真是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