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确实好奇自己这个便宜大哥到底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当即展开奏折来看。
本来还是些寻常的问候请安,随便便按规矩报告了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
然而看了没一会儿,他便赫然看见了几个大字。
“父皇,儿臣以为,甄家所作所为,俱是为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真要论起来,其实罪不至死。”
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蜀王竟还在之后写道:“若是一定要追责,想来太上皇也会有话要说,父皇难道不该考虑太上皇的想法么?”
林珂:“......”
连他都看得出来,隆安帝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太上皇压制,如今好不容易能大展身手,自己的好儿子就这般提醒他,那岂不是在找死?
果不其然,隆安帝见他看完了奏折,便吹胡子瞪眼道:“这个畜生!朕还没有教训他,他便要拿太上皇来教训朕了?莫不是以为这皇位迟早是他的,便忍不住要指点江山?”
林珂觉得事有蹊跷,若是蜀王单单只说前面一句,指不定还会颇得隆安帝欢喜,认为至少在这件事上是个心思缜密的。
不过......他怎地猪油蒙了心,就要加上这句话呢?
这时,隆安帝忽然笑道:“如何,可想到哪里不妥了?”
林珂便将心中疑惑道出,隆安帝听了笑道:“不错,着实是画蛇添足,犯了大忌。”
随后面色陡然阴沉,怒道:“朕已经派人查过了,那蠢货听了底下幕僚建言,打算以此博得朕的好感。”
“哼,谁知他如此愚蠢,以为甄家真的就是无辜可怜,竟还添了这么一句!”隆安帝也是生生气笑,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能做到如此地步,也是叫人无话可说。
林珂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有无奈道:“蜀王殿下他......他或许只是心直口快,并未有其他心思。”
隆安帝却是听不得一点儿异议的,你道秋皇后这两日就不曾与他宽慰么?可他仍是这般生气。
“心直口快?”隆安帝忍不住笑道,“在朕看来,他大概只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就像以后朕要将这天下传给他一般。”
说罢,隆安帝稍微停顿,忽而问林珂道:“你为甄家如此张目,莫非也是觉得朕太过刻薄?”
林珂抽了抽嘴角,忙道:“绝无可能!陛下也知道的,臣哪哪儿都好,就是好色罢了......之所以为甄家说话,为的只是他家女儿而已。”
“哼,你还有脸说!”隆安帝又是震怒,指着林珂鼻子骂道,“朕的脸都要给你们弟兄几个丢光了!难道以后只要哪家有个漂亮的女儿,你就要为之袒护了?”
林珂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倒是有哪个自觉,对其他女子不会有什么特殊想法,只不过说出来隆安帝恐怕也不会信。
隆安帝又是冷哼一声,忽然问道:“你方才说,是为了甄家的女儿,朕倒是很好奇,为的是甄家哪个女儿啊?”
......
父子两个亲密交谈的同时,御花园内,秋皇后也领着林黛玉在一处凉亭闲坐。
秋皇后言笑晏晏的样子很能给人好感,林黛玉也觉得这位长辈很是亲近,很快便对她相当信任。
两人已经看过了一众宫殿,还有些妃嫔宫女见着,都与秋皇后见礼。
林黛玉自是不敢坦然承受,便与秋皇后错开身子。
秋皇后见了微微一笑,不曾多说什么。
到了这里坐下,她才与林黛玉道:“皇妃们也就罢了,这些宫女的礼你也受不得?”
林黛玉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皇后娘娘,这须得看是什么情况。凭现在的身份,自然是不好承受的。”
秋皇后笑道:“哦?这般说来,林丫头已是做足准备了?”
“还需皇后娘娘指教。”林黛玉这时却稍微软了态度,一副谦逊的样子。
秋皇后更是喜欢得紧,直把她拉在怀里,笑道:“我若是有个女儿,也只期望是如你这般的,否则还不如没有。”
她语气颇有些俏皮:“倘若我生了个女儿......罢了,倘若珂儿是个女儿身,凭他那表现,和你简直是没得比。我都要妒忌你母亲了。”
林黛玉有些汗颜,如果哥哥是个女孩,那可就不好了。
“皇后娘娘这般明智,陛下亦是英明神武,所生的女儿定然也是聪颖过人。”说着,林黛玉也不由得轻笑起来。
“便是哥哥,也是个聪明人,换做女儿身,又有圣上与皇后娘娘相教导,想来只会是更加卓越。”
秋皇后笑得合不拢嘴,良久才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他还是做个男儿最好。”
随后又看着林黛玉笑道:“能给我娶个如此水灵秀气的姑娘,也算他有些用处,我只当你是亲女儿便是了。”
面对秋皇后丝毫不加掩饰的好意,林黛玉当然没有婉拒的道理。
不拘是为了自个儿,还是为了哥哥,她都有与秋皇后亲近的必要。
秋皇后招招手,示意元春也一并坐下。
元春是有些诚惶诚恐的,但看见秋皇后温和的眼神,便也平静下来,与林黛玉一左一右坐在秋皇后身边。
秋皇后便拉起二人的手,将其交叠在一起,笑道:“元春这姑娘,是我看着到现在的,行事妥帖,足以作为臂助。”
“林丫头呢,又是珂儿的选择,你往后有什么,大可以吩咐元春去办。”
“之前与你同来的那位薛家丫头,看着倒也是个极有能为的......”
“若是没得法子,也可将事务给予她,让她分担分担。”
“只是,最好还是自己保持着,总要安心不少呢。”
“还有......”
秋皇后如此娓娓道来,三言两语间便已是把往后的格局安排好了。
如同贾母给贾宝玉塞了个珍珠,王夫人又把这珍珠改名后的袭人给拉拢走了一般,秋皇后也要将自己的亲信贾元春塞给林珂。
长辈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都是不放心晚辈一个人发展的,生怕他给坏女人骗了去。
然而对于处在妻子这一位置上的人而言,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林黛玉便是如此。
她早就有了自己的规划,三妹妹极为懂事,早早地便投了诚,又有能力,堪当大任。
琴儿亦是个聪慧的,只是出身不好,又素来有左右摇摆的前科,需要好好监督着委用。
云儿论起能为来按理不会太差,只是她实在有些娇憨,不曾有过处理经验,需要好好历练历练她。
其他姊妹俱是些耳聪目明的,想来自己也可以知人善任。
按着哥哥的意思,他却不希望自己这些人在后宅或是后宫里沦为望夫石,还是有些活计、不那么死气沉沉的才好。
至于宝丫头嘛......林黛玉自有别的打算。
可现在则不然,秋皇后俨然一副要插手其间的样子,还空降了个份量不低的贾元春,明摆着是来充作皇后眼线的。
林黛玉本来就比贾元春年纪小上不少,又不那么熟悉,如今元春背后又站了位大人物,应对起来便愈发困难了。
贾元春心知自己是被秋皇后当刀使了,但她也没什么法子,毕竟秋皇后对她是妥妥的有大恩。
更何况,她做了这么久的宫女,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又怎会不希望多往上爬爬呢?
秋皇后当然知道林黛玉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但她仍是要如此干涉,这是不容置喙的事情。
她要考量的,是林黛玉的反应。
人有主见不错,但却不能太过自信了总要听得进别人的话吧?
林黛玉咬了咬嘴唇,很快绽放出一个笑容来:“多谢皇后娘娘指教。”
随后又主动握紧了贾元春的手,浅浅笑道:“往后,便要多麻烦大姐姐了呢。”
秋皇后这才满意,拉着二人起身道:“走吧,他们父子两个,许是也谈完正事了。”
......
正如前文所说,有点儿主见的新媳妇,都不会甘愿被婆婆肆意摆布。
还不是新媳妇的林黛玉尚且如此,已经成了亲的夏金桂当然也一样。
她虽然不认为自己是贾家媳妇,可无奈她更是最有主见,虽然只相处了这么几日,却早已是看王夫人很不爽了。
夏金桂这些日子憋着性子,果真跟着王夫人学了些东西,库房清点、人事安排什么的,王夫人尽是不遗余力的传授于她。
而夏金桂倒也是有些能力的,处理起来竟也颇有条理,让王夫人很是赞许。
只不过,杜鹃鸟花费时间选定新巢之后,自然就该想法子挤走原主了。
本来夏金桂选中的第一个受害者是袭人,她觉得这女人不给自己面子,实在敢打。
而且地位也够高,足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那帮蠢丫鬟知道自己什么地位。
只是施展起来才发现问题所在,这袭人在荣国府里人缘还不错,而且竟然还不是土生土长的下人,在外面亦有帮手。
既然如此,夏金桂只有改变想法,从下往上选择,第一个轮着的便是碧痕。
尽管夏金桂看谁都是小浪蹄子,但这个碧痕还是让她觉得甚是风骚。
今儿早上,一大早就去了大观园,指望能堵着林珂的夏金桂扑了个空,回来就见碧痕睡眼惺忪的从房里出来,正与她撞了个照面。
碧痕还不知道这位宝二奶奶的本性,就前几日的表现来看,只当她是个好说话的。
因而也没有如何恭恭敬敬,只随意行了个礼,又礼节般的问道:“奶奶今儿这是往哪里去了?”
谁知她印象里和善可亲的宝二奶奶这时候却忽然变了脸,语气冷冰冰的:“奶奶我去了哪儿,还要与你汇报不成?倒是你这种不要面皮的小浪蹄子,与宝玉做得那么些事,若是毁了他的身子,我倒要看你能否担待得起!”
碧痕被这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简直难以置信。
她满心的委屈,却无处发泄,因为昨儿晚上确实贾宝玉确实是在她那儿睡得来着。
贾宝玉因为空守闺房难以排解寂寞,又被夏金桂pua得厉害,甚至到了分床睡的地步,实在按捺不住,干脆跑去了以前的丫鬟那儿泄火。
夏金桂自然是让他使用宝蟾的,但用的久了多少会有点儿乏味。
何况贾宝玉觉得宝蟾松松垮垮的,不是很有兴趣,自然逐渐失了兴致。
这些自然都在夏金桂的掌控之内。
如同薛家初来荣国府后花钱买人望一般,夏金桂采取的也是一样的法子,大抵她们这些不差钱的人家,就是喜欢用简单粗暴的办法。
不过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贾宝玉早上起来去了哪儿,和谁说过话,之间又去了谁哪儿鬼混,总会有小丫头子看见的。
更不必说林珂还授意荣国府许多内应适当地配合夏金桂,贾宝玉便像是楚门一般,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目光注视之下。
碧痕既不占理又没立场,自然要任由夏金桂拿捏,不得不受了罚月钱的惩戒。
她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被罚上几个月月例,日子就要难过许多了。
但夏金桂显然没有就这么放过她的意思,训斥了碧痕两句,让她滚蛋之后,夏金桂便让宝蟾拿了几块生姜,便往王夫人那儿告状去了。
不过,路上却偶然碰见王熙凤与李纨,她两人正说着什么时候也去外面开的店铺里巡视一番,尝尝这做大老板的滋味。
夏金桂一面暗笑这二人见识浅薄,一面又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抹姜片,不然现在涕泗横流的样子,解释起来又是麻烦。
她便过来微微行礼,笑道:“见过两位嫂子。”
王熙凤与李纨见是夏金桂,顿时挤眉弄眼起来。
王熙凤便揽了夏金桂,不怀好意地问道:“金桂啊,听说昨儿个,宝玉不曾回你那儿?”
夏金桂点点头,她虽不喜欢贾宝玉,却也觉得这是莫大的屈辱。
连带着揭自己伤疤的王熙凤便也给她记恨上了。
却见王熙凤紧皱眉头,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宝玉也太不像话,这新娘子刚迎回来,如何就能这样冷落呢。”
临了又貌似无意地补充说:“前阵子珂兄弟纳了琴丫头,不过是个妾室罢了,都一连好几日宿在她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