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鬓渐偏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往。
前明一首《夜行船》,写尽闺帏春意。
却说天色既晚,龄官儿发鬓散乱躺在榻上,想要起来却只觉浑身无力。
脸上留着两道很明显的泪痕,却不是因伤心而流泪。
“左右天也不早了,你今儿就在这里歇息。”林珂穿好衣裳,顿了顿道,“过会儿子我会回来。”
龄官心知这是他的关心,却慌忙抬起头,怯怯道:“侯爷,我只怕是不能了......”
“不是那个意思。”林珂苦笑,难道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只想着那啥的色批么?
他抚了抚龄官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秀发,温声道:“本是没打算碰你的......并非不喜欢,只是在这种时候,难免会让你觉得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话虽这么说,可他仍然是这样做了,林珂自己都觉得他说的话没有说服力。
但龄官却深信不疑,红着眼眶道:“我知道侯爷待我好,不希望我看轻自己呢。也正因这如此,我是自个儿送上来的,原就不是侯爷的过错。”
林珂笑了笑,看在龄官眼里都是对她自个儿的关爱,心里甜丝丝的。
可接下来一句话让她脸色顿时煞白。
“我没猜错的话,是妹妹让你来的吧?”林珂直勾勾盯着龄官,让她不敢再掩饰。
龄官身子一颤,颤颤巍巍道:“是我去求的林姑娘,林姑娘也是耐不得我央磨,才答应了这件事的......侯爷怪罪我就好了,不要因此和林姑娘生嫌隙。”
这话要是换了寻常人说来,颇有种绿茶的感觉。但林珂知道龄官就是这么个人,没有林黛玉的点头,她是打死都不敢爬床的。
他大约也明白了黛玉的心思,嘴上当然都说不要把龄官当成谁的替身,但真要看到她这副容貌,又如何不会想到黛玉?
只怕黛玉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放了龄官过来,也是让林珂消消火的用意。左右也是龄官自己要求的,并没有小看她的意思。
可话虽如此,恐怕龄官心里还是会那样想的,毕竟就连林珂也总会下意识将她当作黛玉的下位替代,这对龄官这个好姑娘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还是要抚慰抚慰她才好。
“别怕,我既然都和你做了,你还看不出我是答应的?”于是林珂好笑般弹了弹龄官额头,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只希望你别把自己视作妹妹的替身。”
闻言,龄官又抑制不住地哭出来,任凭林珂怎么哄也止不住。
“好个水做的女儿,再哭下去,怕不是要将我这小府给淹喽?”林珂打趣说。
龄官听他开了个玩笑,心里也觉得好笑,这才略略止住泪,声音娇娇柔柔的:“不瞒侯爷,那个女儿家愿意被当作别人的替身呢?我之前也觉得侯爷是因为长相和林姑娘相似才对我不一样,但无论是侯爷还是林姑娘都告诉我不要这样想,早已不觉得自己是代替呢。”
她又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来:“我只是想,如果这样能让侯爷更开心,我如何都可以做到的。”
林珂心中一动,不由得吻了吻龄官,笑道:“那我也与你说实话,第一次注意到你确实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妹妹。但你们毕竟是两个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你做黛玉第二。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
说到这儿,他故意闭口不谈,却让龄官心里痒痒得很,忙催他讲下去。
感受着柔若无骨的小手推着自个儿,林珂嘿嘿一笑:“那就是如果你没长这么漂亮,我肯定不会多关心你,就算你仍是这样温柔也一样。哎呀,毕竟老爷我是色中饿鬼嘛,哈哈哈......”
林珂大笑着离开了,龄官却仍是感动不已。
她从林珂的话里听出了真正的意思,是在夸自己性子好呢。
当然,也有在吹嘘他家林黛玉容貌世无双,以至于龄官自己也是个好颜色的意思。
龄官抱着被子,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打开,晴雯黑着脸进来。
“呀!”龄官忙收拾被子,将自个儿盖严实,以免春光外泄。
“哼,藏什么藏,我还稀罕看你不成?”晴雯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语气里也带着不善,“喏,爷让我打水进来,可没让我伺候你清洗身子,你自个儿洗吧。”
“唔嗯......”龄官当然有这个觉悟,她什么位份,肯定使唤不了晴雯这样的丫鬟。
强撑着要起来,却见晴雯就坐在边上撅着嘴,忙又缩回被子里:“晴雯,你不出去么?”
晴雯白了她一眼:“你快点起来,洗完了我还要拿出去呢,你知道该放到哪里么?都是女人,还怕我看到你?”
龄官羞不可耐,细若蚊蝇地“嗯”了声,见晴雯投来不耐烦的目光,忙翻身起来。
然而碧瓜初破,岂是那么轻松的?很快身下传来的疼痛便让她秀眉直蹙,只能强撑着往床下挪。
“真没用,想当年......当年香菱那时候,可没你这么娇弱!”晴雯骂了句,本要拿自己的辉煌往事吹嘘,却发现自己也没比龄官强多少,只得搬出香菱来。
她阴沉着脸走到床边,一把便将被子掀开,在龄官慌乱地挡住各处要紧地的时候,帮她擦洗起来。
“真是的,我明明是爷的丫鬟,香菱也好,你也罢,怎么这些小丫鬟的事每次都是我来做!”
嘴上虽然一直不停地在嘟哝抱怨着,但晴雯动作还是很轻柔的,想来也是关心刚破身的龄官。
龄官自然明白她的想法,这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
却说屋外,小红正和五儿坐在一处说话。
五儿担忧地看了看书房方向,问道:“明明咱们都在,为何爷总爱使唤晴雯呢?”
小红笑道:“要是换你去,你猜龄官怎么想?”
“不是会觉得我要帮她么?”五儿理所当然道。
“对呀,你素来是好名声,龄官当然放心。换了我也一样的,因为我只会按着爷的心思去做。”小红解释说,“但晴雯不一样,她有些表里不一的,不多接触接触只会觉得她是个刻薄的。先前跟龄官学认字的时候,也总是不认真,在龄官心里印象肯定不会好。所以爷才让她去呀,免得龄官误会。”
“是嘛?”五儿将信将疑,“我怎觉得,爷只是单纯喜欢欺负晴雯呢?”
......
次日一早,龄官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但身边就是熟悉的人。
林珂没有骗她,昨儿出去问过回报的亲兵之后,他果然又回来了书房。
尤老娘现在已经被软禁在了尤府,这事儿当然只有尤三姐知道,她甚至都不打算告诉尤二姐。
正因为了解母亲和姐姐什么性子,尤三姐才不愿意冒这个险,万一坏了她男人好事怎么办。
林珂对这种见色忘母的行为大为赞扬,三姐儿果然是个聪明人。
更可怕的是,尤三姐甚至都没让尤老娘知道这是哪儿,她现在都还以为自个儿哪句话说错了惹到了贵人,才被关押起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牢房,但尤老娘心想总比真去牢房好吧。
她又搬了林珂出来,以安林侯长辈自居,妄图让这些“狱吏”害怕。
结果那些人却笑话她说:“你要告的不就是你女儿么,还有脸拿安林侯出来说话?且不提你女儿只是个侧室,似乎人家也没短了你的银两吧?若非看在安林侯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住的了这样的牢房?”
于是尤老娘不敢多说了,心中后悔不已,为什么当时猪油蒙了心要去官府呢?
又把唐龑那混账骂的狗血淋头,她本来都要走了,结果被这个狗官硬生生拽了回去,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这都是题外话,却说龄官盯着枕边人的侧颜怔怔出神,良久后啄了一口,才羞涩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要是每天都能和侯爷一起就好了......
昨晚上林珂体谅她初来乍到,不曾再碰她,只是听她讲了一些过去的事。
龄官这样读多了话本的姑娘,所想要的自然不是肉体上的满足,而是精神上的陪伴,因此对林珂这样的行为更加青睐。
一晚上便把自己十多年的经历都分享给了他。主要也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多,被卖进戏班后的日子又太单调,并没有多少有趣新鲜的事情。
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豆官她们,一来这些朋友是她生活里接触最多的人,二来也确实在她心中占据了最多的份量。
最让龄官开心的是,就算只是这种很没意思的日常俗事,林珂也能听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和她说上几句话,给足了情绪价值。
所以龄官的爱恋之意愈发增长,盯着林珂一刻也不愿移开目光。
却见林珂睫毛微动,忙转回身子,装作睡觉的样子。
林珂心里好笑,从来都是他早上盯着姑娘看,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这还是头一回被姑娘盯得难为情。
“龄官儿,要不你也别唱戏了,来我屋里做丫头吧?”林珂一翻身抱住她,戏弄般的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脸。
“侯爷已经不需要锦瑟班了么?”龄官便不再装睡,问道,“很快就要到年关了,我们正在筹办新戏呢,侯爷不想看看?”
林珂笑道:“不是我,有位大人物情况很不好,想来不用多久便要仙逝了,届时定是要禁礼乐的,哪家都不敢明着来。你的唱段私下里给我唱唱便好。”
龄官却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会儿方道:“好是奇怪呢,只有像侯爷这样的大人物才能有家养的戏班子,却得受皇上的禁令所限。平民百姓也没这么多能力享乐,皇上却总会格外开恩,言说无需他们遵守呢。岂不是白费了?”
林珂也不知该怎么与她解释,只好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又问她:“你是遇着什么事儿了,竟要去求我妹妹呢?”
龄官还以为他不问了呢,毕竟要问他早问了,昨儿一天都来得及,却偏偏留在这时候。
“......侯爷,蕊官她们......已经是侯爷的人啦?”龄官往下缩了缩身子,只露出一双含情切切的眼睛。
林珂心道果然,那三个有违人伦的戏官儿当时被他就地正法,此后再没有去看过她们。
本以为三个人老实得都不敢声张,原来是想找龄官抱团啊。
见林珂不说话,龄官担心他是在怪罪藕官几个,忙解释说:“侯爷不要怪她们,是我看她们有些古怪,才硬要追问的。”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龄官和豆官关系最好,也不曾追问过豆官什么,怎么可能会强求蕊官三人?
其实是蕊官、藕官、菂官三个想林珂想得紧,又不敢再玩虚龙假凤的伎俩,可是难耐得很。
又见黛玉已经成了准侯夫人,三人一琢磨,这还藏个什么,干脆就去和龄官挑明了,又请她做领头人。
毕竟黛玉是侯夫人,那和黛玉这么像的龄官还能差到哪儿去?她们仨当然要紧紧抱着大腿。
龄官听了愕然,心道侯爷一次都不曾碰过自己,却先把这三位给上手了?
她不免有些失落,只当林珂对自己有什么看法。或许别人以为的和林姑娘外表相似这件大喜事,对她自己而言却一点儿都不好呢。
龄官糊弄走这三个偷跑的,忖度着这种事总要和林姑娘说过的才好。
黛玉听她说完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几个什么官儿的,她当然早就知道了,还是林珂亲口说的呢。
至于龄官嘛,黛玉对这姑娘相当喜欢,便指点她说:“你以为是他看不上你么?这可大错特错了。”
想了想,黛玉笑道:“这么说吧,我哥哥有件怪癖好,平时用饭的时候,都喜欢把爱吃的留在最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