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续下了几天雨,日子早不似往日那般炎热,秋天已然来临。
眼看就是七夕,荣国府依着旧例筹办夜宴。由于许多府里老人被扫除,又以节俭开支之由,不曾新招许多下人,因此一时阖府上下都很忙碌。
若按往常,这些太太们对七夕并不怎么上心,譬如王熙凤就觉得巧姐儿出生在这日子很不吉利。
但最近贾母心情大好,贾宝玉也好不容易能下床,因此这最近的一个节日定是要大肆操办一番的。
王夫人看着处处的开销,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她改革期间成效不大,好不容易攒出的一些银钱都耗费在这里了。
而姑娘们都很是兴奋,七夕自古就是浪漫的节日,牛郎织女鹊桥会,古往今来阅佳篇,都是她们向往已久的东西。
只可惜因着种种事务推迟,探春到底是没能抽出时间筹建诗社。湘云等人深知她热衷于此,也不好抢先提出来,只好就这么拖着。
因此不能来场真正风雅的诗会,只有陪贾母她们说些好话、听个热闹。
除了未出阁的姑娘,丫鬟们同样对这个日子期待已久,个个都鼓足精神,提前许多天苦练女红技巧。
晴雯则完全不在乎,她自认针线水平府中无人能比,这些天来指教柳五儿时也被她恭维了许多句,整个人都得意的很。
“嗯,这靠垫绣的很漂亮,你已经出师啦。”晴雯评价完作品,认为五儿已然过关。
柳五儿大喜,等不及要拿去送给林珂,却被晴雯叫住。
“等等呀,寻常女儿家做女红都是绣些香囊、荷包,再者就是衣裳,你怎非要花气力做垫子?”
柳五儿笑道:“我若是与别人一样学那些小物件,如何比得上别人许多年的努力?再说你眼光高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师呢。”
晴雯心想也是,她自己很少绣靠垫坐垫之类的,而荷包香囊都不知做过多少了,标准肯定不一样。
“好师父,我往后定不会辱没门楣的!”柳五儿抛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急匆匆往正院里去了。
她心里还打着另一番主意呢:自家大爷身上何时缺了香囊?倒不如送些别出心裁的呢。
晴雯却没往这方向想,只在为自己也能做师父教人而得意。
却说柳五儿一路寻去,便见香菱笑嘻嘻的拿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绕着桌子追小红。
五儿四处看看,不见林珂身影,便问道:“爷不在房里么?”
小红看见她进来,好像遇着救星一般,急忙躲在她后面,却道:“爷出去了......你先帮我拦住香菱!”
五儿心下好奇,小红一向是稳重的,什么时候也会这般慌乱,还被香菱追着欺负?
然而当香菱逐渐靠近,五儿看清她手里提着什么时,顿时变了脸色,挣扎着也要跑。
“香菱,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别过来呀!”
原来香菱手里提着一只蜘蛛,可把丫鬟们吓得不轻。
柳五儿自小是被柳嫂子当姑娘养的,对这种多腿动物很是害怕。
而小红平素里天不怕地不怕,从来都是她打趣别人,却没想到竟然怕蜘蛛。正因如此,被香菱发现后,才拿来欺负她。
香菱本不打算连着五儿一起吓唬的,只是小红偏偏躲在她后面,不免会误伤到她。
这时候被两人一起攻讦,香菱也不敢撒野,只好跟她们道歉,又说:“这只蜘蛛都死掉啦,根本不会动的。”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拿着吓唬人啊!”小红嗔怪道,“从哪里找来的东西,也不怕爷教训你。”
香菱撇撇嘴,却道:“明儿就是七夕了,我特意寻了蜘蛛来给你们乞巧用呢,谁知它竟这么没了,我就想着总要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小红恼道:“拿来吓唬人算什么物尽其用,仔细我告诉爷。”
香菱一点儿都不怕,笑话她说:“你就会告状,爷才不会教训我哩。”
柳五儿无奈道:“虽是乞巧,也有许多习俗的,并非一定要拿喜蛛应巧。”
“哼哼,你们真笨!”香菱鼓起胸膛骄傲道:“若是比穿针引线,咱们哪个比得过晴雯?我看她这几天总是乐呵呵的,一看就是想明儿出风头,你们愿意被她拿鼻孔看?”
小红忍不住笑了,“你说的还怪形象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柳五儿也觉得很有可能,但她刚刚还是晴雯的徒弟,实在不好附和,只有问:“不管这些,爷不在房里,是去哪儿了?”
“这就是你拜师晴雯的成果?看着很漂亮嘛。”香菱也瞥见她怀里抱着的靠垫,笑道:“这些天你只跟着晴雯学针线功夫,都把爷给冷落了呢。”
柳五儿不由得反省起来,心道虽然自己是为了林珂,但确实和他见得少了。
“好好好,你没有冷落爷好了吧。”五儿又催促说:“快说快说,爷到底往哪里去了?”
还是小红先回答她:“近来转寒,林姑娘一时着了凉,大爷当然是在潇湘馆啦。”
“这......”既然在林黛玉身边,五儿却不好送东西了。
“你就把原来的垫子换成这个,看大爷回来能不能发现。”香菱看出五儿的为难,给她出主意说:“爷发现不一样,到时候自然会问,知道是你做的肯定惊喜。不比你直接送过去效果好?”
柳五儿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要去换。
香菱却道:“万一爷没看出来呢?”
一时三人都沉默了,还是小红先开口说:“爷心很细的,肯定能认出来。”
柳五儿看了看垫子上的荼蘼花纹,与平时那个很不一样,爷应该会认出来吧?
而且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忙活着做女红,准备送他礼物的。若是见自己迟迟不送,肯定会着重在意何处不同。
这样想着,柳五儿再不迟疑,径直进了书房。
她走后,香菱便问小红:“你真觉得爷能看出来?”
小红得意地瞪了她一眼:“笨,我提醒爷不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