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月牙泉绿洲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焦糊气味。曾经清澈的泉水边缘,被鲜血和灰烬染成了暗红色,狼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卧在周围,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炼狱般的厮杀。
“阵风”的士卒们已经开始默默地打扫战场,收缴尚能使用的兵甲,救治己方的伤员,将狼骑的尸体拖离泉水区域,集中处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血火后的沉静与胜利的昂扬。
幸存的沙民们,在老长老兀术的带领下,颤巍巍地从藏身之处走出。他们看着眼前这片几乎被毁掉一半的家园,看着那湾终于重归宁静的月牙泉,再看看那些正在忙碌的、如同神兵天降般的“阵风”将士,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垢,肆意流淌。
这不是喜悦的泪,而是劫后余生、仇恨得报、信仰归附的复杂洪流。
兀术长老推开搀扶他的族人,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立于泉边、正与赵铁山低声交代着什么的夏明朗。
来到夏明朗面前,兀术长老没有再多说任何感激的言语。他知道,任何的言语在眼前这位将军所展现的力量和实现的奇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缓缓地,极其庄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袍,尽管上面沾满了尘土和血污。然后,他面向夏明朗,双膝一曲,不再是之前求助时的卑微跪伏,而是一种代表着部族意志的、庄严的跪拜大礼。
他身后,所有幸存的月牙泉沙民,无论老幼妇孺,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夏明朗身上。
“尊贵的‘阵风之主’,沙漠的守护者!”兀术长老的声音苍老却洪亮,带着一种古老仪式般的韵律,在寂静的绿洲中回荡,“您以无上伟力,驱除恶魔,夺回我族圣地,拯救我族于覆灭之际!血誓在前,天地共鉴!”
他高高举起双臂,掌心向天,仿佛在承接冥冥中的意志,然后猛地将双手按在胸前,俯身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尚且温热的土地。
“自今日起,月牙泉绿洲,便为您的行营!我月牙泉部族上下,皆为您的仆从!我们的泉水为您而甜,我们的粮食为您而长,我们的刀箭为您而锋!您的意志,便是我族前进的方向;您的敌人,便是我族不共戴天的死仇!”
“吾等,拜见主人!”
“拜见主人——!!”
所有沙民齐声高呼,声音汇聚在一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震动了空气,也震动了每一个“阵风”士卒的心弦。
赵铁山、王栓子等人看着这一幕,胸中也难免涌起一股激荡。他们跟随夏明朗,是因为信服其能力与人格,而此刻,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部族的彻底归附,这种源自最原始力量的认可,让人心潮澎湃。
夏明朗立于众人之前,承受着这庄严的跪拜。他没有虚伪地谦让,也没有得意忘形。他的脸色依旧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感恩,这是一个部族在生死存亡关头,做出的最现实也最彻底的选择。他们需要一把强大的保护伞,而他和“阵风”,恰好展现了这种力量。接受这份效忠,意味着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也意味着“阵风”终于在西疆这片无根之地,扎下了第一处坚实的根基。
他缓缓上前一步,虚扶起兀术长老。
“长老请起,诸位请起。”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月牙泉,是你们世代生存的家园。我‘阵风’于此,非为掠夺,而为共存。”
他目光扫过跪伏的沙民,也扫过自己的部下,朗声道:“自即日起,月牙泉绿洲,即为‘阵风’隐秘基地之一!我将留下部分人手,协助尔等重建家园,加固防御,并传授简易的自卫与预警之法。”
他看向兀术:“长老,你依旧管理部族日常事务。但绿洲防务、对外情报,需由我留下的人统一协调。可能做到?”
兀术长老毫不犹豫:“谨遵主人之命!老朽与全族,绝无二话!”
“好。”夏明朗点头,随即下达了具体的指令:“赵铁山,带人清理战场,修复被流沙和火势破坏的入口及部分林地。”
“王栓子,清点缴获,统计伤亡,优先救治伤员。”
“侯荆,立刻派出斥候,侦查周边五十里内狼骑动向,防止其报复。”
“石柱,”他看向那个在阵法上颇有悟性的年轻士卒,“你带几人,协助沙民,在绿洲外围险要处,依据我传授的要点,布设简易的警示与迷踪阵法。”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整个绿洲开始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从战后的混乱中迅速恢复秩序。
夏明朗则与兀术长老走到月牙泉边,看着那湾在战火后依旧清澈见底的泉水,开始详细询问绿洲的资源产出、周边部落情况以及更遥远处的沙漠地理。
兀术长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部族世代积累的关于这片沙漠的知识,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来。
夕阳的余晖再次洒落在月牙泉上,将水面染成一片金红。虽然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与焦糊,虽然绿洲边缘依旧有未熄的烟火,但一种新的秩序与希望,已然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悄然萌芽。
夏明朗,这位龙渊关的“弃将”,盘蛇谷的“奇迹创造者”,西疆的“阵风之主”,如今,又多了另一个身份——
月牙泉绿洲,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