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怒火并未以雷霆之势爆发,而是化作了一种更为冰冷、更具仪式感的裁决。她没有立刻对陈默,或者对基地里幸存(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的缩小人施加惩罚,而是开始了她的“下午茶”。
她走向房间一角那个精致的迷你酒吧台,那里摆放着各种晶莹剔透的器皿。她取出一只小巧的威士忌醒酒器,但其内壁却凝结着一层奇异的不反光涂层。接着,她打开基地——陈默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惨状,只能感觉到一股混合着恐惧、绝望和物理上破碎的气息弥漫出来。
苏晚戴着薄如蝉翼的食品级手套,用一把特制的、顶端带有柔软硅胶吸盘的镊子,探入基地。她没有去夹取那些尚且完好的“景观”或“人偶”,而是精准地拈起了一些……碎片。可能是微缩城堡崩塌后溅落的“砖石”(染色的沙粒),可能是断裂的“树木”(细小的树枝),也可能是……一些更难以言喻的、带着残留生命气息的、微小的有机物组织。
她的动作优雅而精准,如同进行一场分子料理的创作。将这些“原料”轻轻放入那只特殊的醒酒器中。然后,她加入了几滴来自不同瓶子的液体——一种带着薄荷冷香的透明溶液,一种粘稠如蜂蜜的金色浆液,还有一滴仿佛蕴含星空的深紫色浓缩液。
她轻轻摇晃醒酒器,里面的混合物在奇异液体的作用下,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那些碎片仿佛被“解构”了,色彩溶解、交融,形成了一种朦胧的、带着细碎闪光点的琥珀色胶质,其中还悬浮着一些未能完全溶解的、更微小的颗粒。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液体轻微晃动的声响。
陈默在书页上,无法看清全部细节,但那弥漫开来的、混合着奇异甜香与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以及苏晚那专注而平静的侧脸,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他胃部翻江倒海的恐怖画面。她不是在毁灭,她是在“烹饪”,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处理着她的“藏品”。
接着,苏晚取来一套喝烈酒用的、杯壁极薄的琉璃小盏。她将醒酒器中那琥珀色的胶质,缓缓注入其中一盏。胶质在杯中微微颤动,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她端起酒杯,没有立刻饮用,而是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介绍一件寻常的艺术品。“这是‘存在’的提纯。将无用的形态剥离,只留下最本质的……滋味。”
她将酒杯举到唇边,微微仰头。
陈默能看到她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
那杯中的“胶质”,消失了。
苏晚放下酒杯,舌尖极快地掠过上唇,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满足的微光,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没有再看陈默,而是开始清理器具,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寻常的品鉴。
但空气中残留的那诡异甜香,以及矮柜方向传来的、更加浓重的死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进食,这是一种宣告主权和抹除存在的仪式。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所有“藏品”(包括陈默)展示了她的绝对权力——她不仅可以决定他们的形态、他们的处境,甚至可以决定他们以何种方式“存在”下去,或者……彻底消失,成为她某种难以理解的“滋养”。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冻结了他的血液。
苏晚的“爱”(如果那能称之为爱),或者说她那扭曲的占有欲,已经不仅仅满足于禁锢和观察,它开始向着更深的、更令人战栗的维度蔓延。
而她刚才饮下的,究竟是那些破碎的“藏品”,还是……他们所有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