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高跟鞋声在空旷的室内格外清晰,一声声,不疾不徐,却像重锤敲在陈默的心上,也隔着墙壁和地板,隐隐敲在夏苒紧绷的神经上。她回来了,而且正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陈默趴在冰冷的书页上,屏住呼吸,感官放大到极致。他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房门被推开,然后是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可怕。那是风暴眼中心的平静,是猎食者发现领地被动后,极致的危险在无声凝聚。
果然,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猛地传来,并非来自苏晚的卧室,而是来自隔壁夏苒的房间!像是有什么重物被狠狠掼在地上,伴随着夏苒短促而惊恐的尖叫。
陈默的心脏骤然收缩。苏晚直接去了夏苒那里!她发现了!她甚至没有先回自己房间确认!
紧接着,是苏晚冰冷到没有任何起伏,却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穿透墙壁,清晰地传来:
“东西呢?”
没有称呼,没有质问过程,直接索要结果。那声音里的寒意,让陈默仿佛瞬间回到了被她含在口中、置于眼中的绝对零度领域。
“什……什么东西?小晚你在说什么?”夏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强装镇定。
“我柜子里的‘模型’。”苏晚的声音压低了,却更加危险,像毒蛇吐信,“别让我问第三遍。”
短暂的沉默,夏苒似乎在挣扎。然后是她带着哭腔的、试图蒙混过关的解释:“我……我就是看着好玩,拿过来看看嘛……我这就还给你……”
“在哪里?”苏晚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抽屉……在抽屉里……”夏苒彻底败下阵来,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一阵粗暴的拉动抽屉的声音,杂物被翻动的哗啦声。然后,是抽屉被完全拉出、可能将里面东西倾倒出来的混乱声响。
陈默能想象到那个画面:矮柜被粗暴地从一堆废纸中拽出,里面的微缩世界经历着比夏苒玩弄时更剧烈的天翻地覆。城堡倾颓,桥梁断裂,“森林”被掩埋……而那些缩小人,他们在经历什么?被翻滚的“山石”(可能是橡皮)压住?被掉落的“巨木”(可能是笔)砸中?在绝对的黑暗和混乱中被践踏、被掩埋?
他不敢细想。
隔壁房间陷入了另一种寂静。只有夏苒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没有温度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冻结一切的怒火:
“夏苒,记住。我的东西,哪怕是一粒灰尘,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
脚步声响起,苏晚离开了夏苒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陈默看到她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翻涌着黑色风暴的寒潭。她手里并没有拿着那个矮柜。
她径直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观察,不再是探究,而是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因他人染指而需要重新确认所有权的物品。
她伸出手指,没有触碰他,只是用指尖隔着几厘米的空气,缓缓划过他所在的书页上方。那无形的压迫感,比直接按压更让人窒息。
“看来,给你的‘教育’还远远不够。”她轻声说,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让你,还有他们,还存有不该有的念头。”
她收回手指,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不再看他,而是望着窗外,侧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孤寂却危险的影子。
陈默知道,模型基地或许被拿回来了,但里面的惨状可想而知。而苏晚的怒火,绝不会就此平息。夏苒的莽撞行为,如同捅破了最后一层脆弱的窗户纸,将苏晚性格中那隐藏至深的、绝对排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彻底引爆。
接下来的,恐怕不再是游戏,也不再是观察。
而是一场真正的、针对所有“不安分因子”的、冷酷无情的“清洗”与“规训”。
而他,陈默,这个一次次试图挑战她权威、甚至引得他人觊觎她“藏品”的源头,必将首当其冲。
夜幕,正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