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岫刚离开不久,黔叔就带着王良找来,匆匆忙忙的什么也不曾细说,带着苏晚疾就入宫。
入了宫门,一片肃杀之气。宫中人人自危,十步一侍卫,一炷香一换防,太监宫女都低着头来去匆匆,没有人敢停下一步。
凤鸾宫往日里能听见鸽子咕咕的叫闹声和宫人的谈笑声,此刻却死寂一片。王良带着苏晚疾一路疾走,靠近皇后寝殿时,先看见的是寝殿外不知跪了多久、强撑着的姜啄玉。太后正站在高阶之上,居高临下,对他冷眼相待。
苏晚疾在姜啄玉身后一步距离恭敬的跪拜:“镇北王姜晚疾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晚儿来了。”看到苏晚疾,太后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原先一直守在寝殿前的狸花猫,跳下台阶,绕着苏晚疾转圈,发出哀怨的叫声,像是在倾诉无尽的委屈与不安。那是闻不言一年前在秋猎捡到的野猫。闻不言见它可怜,带回凤鸾宫悉心照料,养的逐渐肥美。平日里就在宫里四处游窜,哪里闹鼠了,总会带点好吃的请它去抓鼠。
“哼,畜生养久了都知道感恩。”太后冷哼一声,看向姜啄玉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一个后妃的孩子没了就没了,你作为一国之君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抄家,抄的还是皇后的母家,你是想让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吗?”
太后不怒自威,一番话听到苏晚疾耳朵里,她瞬间明白太后请她来的用意。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太后的贴身嬷嬷就带着一群人到了寝殿前。
“娘娘人都带到了。”许嬷嬷恭敬的道。
只见许嬷嬷带来的人恐慌的跪了一地,每个人都瑟瑟发抖。
“护主不利,留着也没什么用,全都杖杀了吧。”太后冷眼扫过这些人,就如同扫过一群蝼蚁一般。“堵上嘴,别惊扰了皇后。”
许嬷嬷领命,寝殿外一下子涌入许多内侍,这些内侍从堵上嘴到拖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娘娘仁慈,还请娘娘开恩!”苏晚疾适时开口,言辞恳切:“皇后娘娘素来心软,想来也不愿这些侍从因为她丢了性命。还请娘娘为了皇后,开恩。”
这番话正中下怀,半晌,太后才开了尊口:“准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五十赶出宫去。”
太后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苏晚疾还跪着,“晚儿,起身吧。”
“谢,娘娘。”
“听闻文君病了,现下如何了?”
文君是江老夫人的闺名,太后同江老夫人乃是闺中密友,听闻江老夫人因抄家之事忧心过重倒下了,关切的向苏晚疾询问江老夫人的状况。
“祖母也是一时着急,才导致风寒入体。如今回过神来,明白宫中有娘娘坐镇,安下心来,身体也大好。”
桃红兴冲冲的从寝殿内出来,“娘娘,皇后醒了。”
“晚儿,进去多陪陪她,我也该回去了。”太后路过姜啄玉停驻片刻,对着面色发白的姜啄玉警告道:“你若还想动闻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哼,你就在这接着跪着。”
“臣,恭送娘娘。”苏晚疾恭敬的送太后离开。
苏晚疾进寝殿时,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闻不言正喝着药,她见苏晚疾进来,放下药碗,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却温和的笑:“阿晚来了。”
苏晚疾坐在床沿边,握着她苍白的手,见她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只觉得一阵心酸。闻不言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谦和又心软。从前在书院里被人排挤欺负也只是一笑而过,反倒是闻不语面上说着刺人的话、冷眼旁观,私底下将欺负闻不言的人都狠狠教训一顿。
“祖母他们都很挂念你,虽然无法入宫,但是托我给你带了许多东西。晚些时候小良子就送过来了。”
“是我连累的她们。”
“你只要能好好的,想来她们愿意你连累她们的。”苏晚疾宽慰道。
门外太医叩门,桃红前去开门,将人请了进来。
“臣宣恒,给皇后请安。”
“有劳宣太医。”闻不言道。
苏晚疾给宣恒让了个位置,“皇后身体如何?”
见宣恒不肯说,闻不言解释道:“先前母亲封锁了消息,我的状况只有母亲、许嬷嬷、桃红、宣太医和……”闻不言停顿住,睫毛微微颤抖,遮住眼底的晦暗。“纸包不住火,宣太医尽管说吧,阿晚自有分寸。”
宣太医这才肯开口,只见他沉重地摇摇头,叹息道:“娘娘此番小产,本就元气大伤,又兼风寒入体,往后恐怕再难有孕。”
“小产!”苏晚疾皱眉。
“我许久未请平安脉,故不曾发现。”闻不言伸出手,冰凉的掌心拍了拍苏晚疾的手,目光透过苏晚疾不知道看向何处,她喃喃道:“我和孩子……总归是没有缘分。”
“可是太医说你往后再难……”苏晚疾只觉得心酸,她知道闻不言最喜欢小孩了,她也知道在深宫里,孩子是最能与闻不言相依的人。
“我是皇后,将来会有位份不高的妃嫔将孩子过继到我这里来。”闻不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很喜欢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我亲生的。所以我不会因为失去这个能力就一蹶不振,孕育一个孩子不是我唯一的价值。”
“娘娘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宣太医带着新拟好的方子递给桃红,对闻不言恭敬的说道。“臣先给娘娘开些驱寒和温补的药物,娘娘务必按时服用,平日里放宽心,心情好了,才有利于恢复。”
“有劳宣太医。”闻不语转对桃红道:“桃红,送送宣太医。”
宣太医一走,闻不言就勾了勾苏晚疾的鼻尖,虚弱的声音带着些挑逗的意味:“小王爷还要我这个病人逗您开心呢?”
闻不言背靠着软枕,温和的说道:“陪我说说话吧。”
苏晚疾想了想太医的话,觉得太医说的很对。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她的见闻,从北疆风土人情说到漠北,又从漠北说到兖京,直至日落西山,寝殿里点起烛火……
“哈哈……”闻不言清脆的笑声在寝殿里断断续续的响起。“不语真的这么说?”
“那可不,我都提前让黔叔准备好和离书了,谁想得到语姐姐自己提了,根本用不到我。”苏晚疾回忆起今日的场景,一人分饰多角,给闻不言演了起来。“你是没瞧见,刘家那脸色,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