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内部的清洗与整顿,如同一场刮骨疗毒的手术,虽然带来了短暂的阵痛与肃杀,却也让整个组织在剔除了腐肉后,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向心力与纪律性。裂谷“绿洲”的重建在高效的统筹下加速推进,“万象生机大阵”的修复进度喜人,各分据点之间的联系与协同也更加紧密。苏晚晴坐镇中枢,萧冰儿负责防务与监察,青璇掌控情报,黄伯稳坐后方,四人形成的临时核心决策圈运转流畅,联盟在风雨飘摇中暂时稳住阵脚。
然而,表面的稳定之下,高层核心几人心中那份对未来的忧虑和对力量的渴望,却从未消退。林玄闭关已近两月,洞府内寂静如初,无人知晓其进展如何。魔族的威胁虽因上次大败而暂时蛰伏,但谁都知道,下一次的进攻只会更加猛烈。而追寻上古遗迹、寻找对抗天道与魔族关键遗泽的计划,也因之前三支探险队(葬龙渊、遗忘之岛、亘古荒漠)的失联而陷入停滞,成为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重石。
青璇的情报司始终没有放弃对那三支探险队的搜寻和线索搜集,但传回来的消息要么是些无关痛痒的周边信息,要么就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直到一个看似偶然的契机出现。
一支由神秘学者带领的探险队,
这位“神秘学者”,正是当初被黄伯点出、由苏晚晴力排众议留在联盟的流浪学者——墨渊。自从上次他提供的关于亘古荒漠“不灭战场”的模糊信息与萧冰儿最后传回的片段隐约吻合后,他在联盟中的地位便有些微妙起来,虽无实权,却能接触到更多被封存的古籍和零碎情报。内部清洗后,墨渊因与各方势力无甚瓜葛,且贡献了有价值的线索,反而得到了更多的研究自由和少量资源支持。
他终日埋头于故纸堆和那些从各处搜集来的、稀奇古怪的古老遗物碎片之中,行为愈发怪诞,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放声大笑,时常提出一些天马行空、甚至荒诞不经的假说,大多被人一笑置之。但他对灵界相关记载的执着,却引起了苏晚晴的注意。苏晚晴偶尔会去他的“研究室”(一个堆满了杂物和古籍的山洞)与他交流,试图从那些破碎的传说中,找寻与自身灵族血脉共鸣的蛛丝马迹。
某一日,墨渊在一卷不知从哪个废墟中扒拉出来的、由某种坚韧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海图上,发现了一处极其模糊的、位于极北冰洋深处的标记。标记旁用一种近乎失传的灵界古文字标注着两个小字,他费尽心力,结合其他残卷,勉强辨认出似乎是“归墟”与“望乡”的变体组合。
“归墟望乡?”墨渊如同魔怔般念叨着这两个词,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疯狂地翻找其他与之相关的记载,最终在一部记录上古地理变迁的残篇中,找到一句语焉不详的话:“……灵界崩碎,有巨城‘望乡’携万民遗泽,循星路北遁,欲寻归墟之门,重续生机,然终陨于极寒永冻之地,其踪渺渺……”
极北冰原!归墟之门?望乡城遗泽!
这个发现让墨渊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立刻将自己的推测和发现整理成一份报告,呈交给了苏晚晴和青璇。
“虽然只是推测,但‘望乡城’的传说与我灵族某些古老记忆碎片隐约呼应。”苏晚晴仔细阅读报告后,心中波澜起伏。她体内的灵族血脉,在听到“望乡”二字时,确实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远乡游子听到故土名字般的悸动。
“极北冰原广袤无垠,环境极端恶劣,且有强大的冰系古兽和诡异天象,之前我们的侦察范围从未深入过如此之远。”青璇眉头紧锁,“但……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一条相对明确的、关于灵界大型遗迹的线索。而且,墨渊提到的‘归墟之门’……会不会与黄伯曾说的‘世界本源海’有关联?”
事关重大,苏晚晴召集萧冰儿、黄伯商议。萧冰儿听闻与极北冰原有关,冰眸微亮,她对那片寒冷之地有着天然的熟悉感。黄伯听完墨渊的推测和青璇的分析,罕见地没有立刻否定,而是捻着稀疏的胡须,沉思良久,才慢悠悠道:“归墟之门……望乡城……嘿嘿,倒是些老掉牙的名字了。不过,空穴不来风。极北之地,确实是天道影响相对薄弱、规则残留可能更古老的区域之一。去探探,也无妨。但人选要精,不宜多。”
最终,联盟决定组建一支新的、小规模但绝对精锐的探险队,前往极北冰原深处,验证墨渊的推测。领队之人,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地落在了墨渊自己头上——他对古籍和线索的执着与敏感无人能及。为保障安全,苏晚晴从自己的护卫队中抽调了两名最忠诚、且擅长寒冰属性功法的金丹初期女修随行保护。同时,萧冰儿派出了两名玄冰宫出身、对极北环境非常熟悉、心思缜密的筑基巅峰弟子作为向导和助手。一行五人,携带了充足的御寒物资、特制的高阶隐匿符箓、以及一件苏晚晴借出的、能微弱感应灵族气息的玉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联盟控制区,向北而去。
在极北冰原之下,发现了一处被冰封的、规模宏大的灵界城市遗迹!
极北之地的凶险,远超常人想象。这里不仅有能冻结神魂的酷寒、能将法宝都吹裂的“玄冥罡风”、以及神出鬼没、对灵气波动异常敏感的冰系古兽,更麻烦的是,此地的空间结构和规则似乎受到了某种古老创伤或遗泽的影响,变得极其不稳定且诡异。指南针之类的法器完全失灵,方向感很容易迷失,偶尔还会遇到“时空褶皱”或“冰晶幻境”,稍有不慎便会永远消失。
墨渊的探险队凭借着古籍中零星的方向提示、萧冰儿弟子对冰原生存的丰富经验、以及那枚玉佩偶尔传来的、对某个方向若有若无的微弱感应,在冰原上艰难跋涉了一个多月。期间遭遇了数次冰兽袭击,险死还生,一名玄冰宫弟子为掩护众人,不幸被一头潜藏在冰层下的“噬魂冰蠕”吞噬。队伍减员,士气低落,补给也消耗大半。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准备按照备用计划撤回时,一次意外的雪崩,将他们冲入了一条深邃的冰裂缝底部。众人挣扎着从雪堆中爬出,却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仿佛由万古寒冰自然雕琢而成的冰窟之中。冰窟四壁光滑如镜,反射着幽蓝的光芒,深不见底。
而那枚苏晚晴给的玉佩,在此处突然变得滚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芒,直指冰窟深处!
众人精神大振,循着玉佩的指引,在冰窟中小心前行了数日。冰窟内部错综复杂,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且温度低得可怕,连护体灵力都难以长时间维持。但他们能感觉到,越是深入,空气中残留的那种古老、纯净又带着淡淡忧伤的灵气(不同于现今的天地灵气,更接近苏晚晴生命灵力的源头)就越发明显。
终于,在穿过一道狭窄的、由巨大冰棱封堵的甬道后(他们合力耗费数日才勉强融化开一条缝隙),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幸存者瞬间屏住了呼吸,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们站在一处巨大冰穹的边缘,下方,是一个难以估量其宽广的、被完全冰封在透明玄冰之下的——城市!
城市的建筑风格与他们所知的任何时代都迥然不同。房屋并非砖石木材,而是一种泛着柔和白光的未知晶石与金属合金构成,线条优雅流畅,充满了和谐与自然的美感,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街道宽阔,布局井然,依稀可以看到冰层下被凝固的、姿态各异的灵族身影(根据古籍和苏晚晴描述推测),有的似乎在交谈,有的在劳作,有的则仰望天空,脸上带着悲怆与决然。城市中央,有一座尤为宏伟的尖塔状建筑,塔顶似乎原本有什么东西,如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基座轮廓。
整座城市保存得惊人的完整,仿佛时间在那一刻被极致寒冰彻底冻结。冰层晶莹剔透,毫无杂质,让下方的景象清晰可见。一种浩瀚、古老、精致又带着末路悲凉的气息,透过厚厚的冰层,扑面而来。
“灵界……望乡城……”墨渊浑身颤抖,老泪纵横,不顾一切地扑到冰穹边缘,近乎贪婪地向下望去,“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灵界遗民最后的庇护所……归墟望乡!”
消息传回,整个联盟高层震动。
探险队立刻通过身上携带的、最紧急情况下使用的、能穿透部分空间阻隔的超远距离传讯法盘(仅能传递极简短信息),将“发现灵界冰封城市,疑似‘望乡城’,规模宏大,保存完好”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发送回了裂谷。
当青璇拿着这份简短却重逾千钧的讯息,冲进议事厅时,苏晚晴、萧冰儿以及恰好在场的黄伯,全都愣住了。
苏晚晴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捂住胸口,那里灵族血脉传来的悸动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远方的游子终于听到了故乡确切的呼唤,一种混合着激动、悲伤、向往与责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萧冰儿冰眸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紧紧盯着那份讯息,呼吸都微微急促。一座完整冰封的灵界城市!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保存完好的灵界知识、技术、修炼体系、乃至……对抗天道和魔族的终极遗产!
黄伯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种似感慨似追忆的复杂神色,低声喃喃:“望乡城……没想到,你们这一支,最终选择了这条路……冰封归墟,以待来日吗?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决绝的心志。”他看向激动不已的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你这小女娃血脉感应如此强烈,这座城,恐怕与你这一脉渊源极深。”
消息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在联盟最核心的小圈子里点燃。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发现的意义,可能比之前黑风峡的胜利、比内部清洗的成功,甚至比林玄正在进行的闭关突破,都要重大得多!它可能直接关系到联盟未来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对抗天道真正的底牌!
“立刻加密此消息,仅限于我们几人知晓!”苏晚晴强压激动,迅速下令,“青璇,通知墨渊,让他们就地建立隐蔽据点,绝对不要轻举妄动,更不可尝试破冰进入!等待下一步指令!同时,不惜一切代价,保障他们的安全!”
“萧宫主,加强北线警戒,尤其是通往极北方向的区域,防止任何势力察觉异常!”
“黄伯……”苏晚晴看向老者。
黄伯摆摆手:“消息我知道了。等林小子出关吧。这事儿,没有他,你们动不了那座城。而且,那座城……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裂谷深处,林玄闭关洞府的方向。灵界遗迹的发现,如同一把钥匙,似乎即将打开一扇通往全新可能的大门。而这把钥匙能否转动,最终还得看那位仍在黑暗中积蓄力量、寻求突破的掌舵人,何时能够破关而出,带领他们,走向那座冰封了万古希望的——望乡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