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青听得背脊发凉,却知道柳晴晚句句都说在要害上。
“皇兄的心思,本王自然知晓。”
“至于宁王……他想要这北境的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借北荒的刀杀人,干净利落,还能全了他忠君爱国、兄弟情深的名声,一举数得。”
柳晴晚心下一凛。皇帝这才是最高明的执棋者,默许甚至推动宁王对萧衡的倾轧,自己则坐收渔利。无论最后谁胜出,消耗的都是威胁皇权的力量。
“王爷打算如何应对?”默青忍不住问。
萧衡收回目光,看向柳晴晚:“林远道‘囤积’的那些火药和机关,布置得如何了?”
“按照阿兄的吩咐,关键处已就位,但需要时间完全启动,且需有人精准操控。”柳晴晚回答。
“足够。”萧衡道,“郑铎不是以遭袭扰为由延误军机吗?那北荒的‘袭扰’就不能停。默青,派两队精锐,扮作白狼部残兵,‘热情’欢迎一下我们的援军,尤其是郑铎部。记住,只扰,不歼,但要让他们‘疲于奔命’,无暇他顾。”
“是!”默青眼中闪过厉色。
“至于粮草,”萧衡看向柳晴晚,“查验清楚,该收的收。”
他眼神微眯,“但凡有任何不妥你知道该怎么做。方敏中的人,让他忙着清点即可。”
柳晴晚点头。
下毒、掺沙、火烧……办法多的是,还能做得像是北荒细作或流寇所为。
“那宁王那边……”柳晴晚问。
“他不是想让我死吗?那就让他看看,北境的刀,到底有多利。也给京城那位看看,他选的这把‘刀’,是不是那么好折。”
他转身,大步走下城楼,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传令诸将,今夜犒军。本王要亲自为郑校尉接风洗尘。”
当天夜里,北河城将军府正堂灯火通明。
萧衡坐在主位,郑铎与方敏中分坐下首。桌上酒肉丰盛,但气氛微妙。
郑铎举杯:“王爷以少胜多,阵斩赫连灼,扬我国威,末将敬佩!此次奉宁王殿下之命前来,定当全力协助王爷,稳固边防!”
萧衡端起酒杯,却没喝,只淡淡道:“郑校尉一路辛苦。只是北荒残部仍在周遭袭扰,校尉明日不妨先带人清剿东北方向山谷,据说有白狼部溃兵聚集,正适合校尉麾下精锐建功。”
郑铎脸色微变。东北山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情报模糊。这分明是让他去啃硬骨头,消耗他兵力。“王爷,末将部卒远来疲惫,是否……”
“疲惫?”萧衡放下酒杯,“校尉不是说路上被‘游骑袭扰’才来迟么?区区游骑就能拖住三千精锐,看来校尉部下确实需要历练。剿灭溃兵,正是机会。”
话堵死了。郑铎只能咬牙:“末将领命。”
另一边,方敏中正想开口谈粮草交接,一名亲卫匆匆进来,在萧衡耳边低语几句。
萧衡眉头微皱,看向方敏中:“方侍郎,刚接到报,西仓三号库的粮食,有霉变迹象。”
方敏中霍然起身:“不可能!出京前都查验过!”
“许是路上受潮。”萧衡语气平稳,“已派人封锁,请侍郎明日亲自查验。若真有损,还需侍郎出具文书,本王才好向朝廷禀明,非是边军保管不力。”
方敏中额头冒汗。粮草出问题,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他再也坐不住:“下官……下官这就去查看!”
“不急一时。”萧衡抬手,“夜已深,明日再办不迟。喝酒。”
方敏中哪还有心思喝酒,却又不敢违逆,只得如坐针毡。
柳晴晚隐在侧厅帘后,看着这一幕。
走到外面,看见守备陈继。
这次若不是他能及时赶来,北河城怕是守不住。
“陈守备,怎么不进去?”柳晴晚走过去,轻声问。
陈继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正堂透出的光亮和隐约的喧哗,哼了一声:“进去做什么?看那些京城来的老爷们演戏?听着他们满口冠冕堂皇,心里却不知在算计什么。我老陈是个粗人,不耐烦那些弯弯绕绕。”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郑铎?宁王养的一条狗罢了。方敏中?户部的蛀虫。他们来这里,有一分是为了守土安民?不过是想摘桃子,抢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