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远道的眼睛，萧衡知道劝不动了。
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乌木令牌，抛给林远道：“凭此令，可在城内调动城内黑影卫，共计二十七人。”
“王爷把家底都给我了？”林远道咧嘴一笑，将令牌仔细收进怀中，“放心，你这二十七个人，我保管一个不少地还给你。”
“活着最重要。”
“陆六，小荷，你们跟着默青，他会护你们出城。”
陆六猛地抬头：“王爷，我……我想留下。”
林远道一个人在这儿，他不放心，他受过柳晴晚恩惠，林远道是她舅父，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他握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我虽不会什么高深武艺，但打铁出身，力气大，也会摆弄些简单机括。表哥在城外拼命，我不能就这样逃了！”
小荷也怯生生地向前挪了半步，声音虽轻却清晰：“奴婢……奴婢会配些伤药，也能照顾伤员。”
林远道挑眉，正要说话，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唳，划破夜空。
紧接着，是西南方向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萧衡与默青对视一眼，神情同时一凛。
“是北荒的正规军小队。”默青侧耳细听，肩头的伤口因肌肉紧绷又渗出血迹，“至少三十人，披甲，带重弩。”
林远道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么快就摸到这边了？周闯那孙子，到底把多少城防布置卖出去了！”
他快步走到墙边，猛地拉开一块伪装成砖石的暗板，露出后面复杂的机关总枢。几根颜色各异的丝线延伸向府邸各处，有些已经崩断。
萧衡当机立断：“陆六、小荷从密道走，按原计划出城与惊云汇合。”他看向林远道，“林先生，借你府中机关和那二十七人，我们拖住他们。你趁乱，带她一起走。”
林远道不再犹豫，重重一拍萧衡肩膀：“保重！城西老榕树下的胭脂铺，若我还活着，日后请你喝酒！”
“默青，随我杀出去。”
“是，主上。”
萧衡提剑而出，默青紧随其后。院中亲卫营残部二十余人已无声集结，黑衣蒙面。
门外，并非预想中乱糟糟涌来的北荒士兵。
相反，街道被肃清一空，火把林立，他们列阵森严，鸦雀无声，队伍最前方，一人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披雪白狼裘。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环，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萧衡身上，嘴角微微勾起。
“大周的摄政王殿下，幸会。我是北荒白狼部，赫连灼。”
萧衡：“白狼部的王，不在草原上牧马，倒有兴致来我北河城做客。”
“做客？”赫连灼轻笑一声，将玉环收回怀中，“本王是来收债的。周闯答应本王的东西，还没给全，人就没了。这笔账，自然要算在他主子头上。”
他目光扫过萧衡身后的林府，又落回萧衡脸上，“当然，若是殿下肯将府中那位擅机关的林先生，和他护着的东西交出来，本王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虽然远在草原，却也听过江南林氏的豪阔之名。北荒不少商贩都着了他的道，赔了不少银子。
赫连灼：“本王帐下几个管事，前两年贩皮货入关，回来说起这位林先生，可是咬牙切齿。”
“说他眼光毒，手段更毒。看上的矿脉，总能抢先一步低价盘下。想要的货，哪怕抬到天价也绝不松口。草原上的好马、辽东的老参，甚至西域流过来的宝石，只要他瞧上了，就没有弄不到手的。”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马鞭：“最绝的一次，是本王小舅子看上了南边一套琉璃盏，托了三个中间人，加了五成的价，眼看就要到手。
结果林家的人半路杀出来，直接翻了一倍，当场付现银拉走。我那蠢舅子气得跳脚，回去还挨了顿鞭子。”
因为那笔钱，本是用来换铁器的军资。
赫连灼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盯住萧衡：
“这么一个人，不在江南做他的逍遥富家翁，反而跑到这苦寒的北河城，一待就是好几年。殿下觉得，他是来做什么的？真像周闯那蠢材想的，是来送银子的？”
林远道想拿本该属于他们北荒的东西。
“把他，还有他藏着的东西交出来。”赫连灼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否则，今夜这北河城，就是衡王殿下和你这些黑影卫的葬身之地。”
萧衡知道林远道在找什么东西，如果他没猜错，十有八九就是镇魂铃。
至于和北荒商贩，那只是因为林远道骗财而已，他们上当受骗也是活该。
周闯果然只是个被利用的马前卒，北荒真正盯上的，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林远道，或者说是林远道所代表的东西。
“赫连王的消息倒是灵通。”萧衡缓缓开口，手中软剑纹丝不动，“只可惜，林先生是我大周子民，他的一切，自然归我大周管辖。北荒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抬起眼，目光直刺赫连灼：“至于他府里有什么，是锦绣画卷还是火药配方，都与尔等蛮夷无关。想拿？可以。”
萧衡开口道：“用你白狼部勇士的血，来换。”
“不识抬举。”他手中弯刀骤然抬起。
几乎在他抬刀的同时，萧衡动了。
萧衡凌空无处借力，被震得向后飘退。赫连灼则连人带马向后踉跄一步，握着弯刀的手微微发麻。
赫连灼稳住身形，他厉喝一声后，他身边的四名显然是贴身高手的护卫也同时发力，从不同方位攻向萧衡。
“五个打一个，不道德啊。”林远道不知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萧衡回头一看，“你怎么还没走。”
林远道：“我走了，让他们欺负你一个？”
林远道轻轻一点，落到萧衡身边，摇着扇子，看着赫灼连身边的几个部下。
“啧啧，你俩欠我的300两银子可还没还呢。”
壮汉指着他骂道：“混账！分明是你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