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再次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故人被识破的窘迫:“晚辈失态了。只是……只是此事关乎一些旧日恩怨,晚辈不得已隐姓埋名,并非有意欺瞒龙王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他巧妙地将隐藏身份的原因引向“秦家旧日恩怨”,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白敖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无妨。活着便好。刃兄若在天有灵,见你如今……”
他顿了顿,似乎感知了一下秦夜鸩周身流转的、属于“秦溟”的水灵之力,“……修为颇有根基,想必也能安心几分了。”
秦夜鸩心中稍稍一松,看来白敖钦暂时并未察觉他力量本质的异常,只是感受到了他刻意展示的水修修为。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垂首道:“陛下过誉,晚辈愧不敢当。”
白若兰在一旁看着秦夜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忍不住插话道:“父王!我都说了鸩哥哥他不是故意要隐瞒的!他肯定有他的苦衷!而且昨天要不是他,我和芯芯姐就危险了!”
“兰儿,不可无礼。”白若宸低声提醒了一句,但看向秦夜鸩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多了一丝复杂。
得知对方是秦夜鸩后,那份因“来历不明散修”而产生的轻视自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秦家往事以及对方“死而复生”的好奇与评估。
白敖钦没有责怪女儿的插嘴,反而顺着她的话,看向秦夜鸩,语气郑重了几分:“昨日之事,本王已听兰儿大致说了。夜鸩,你于危难之中挺身而出,护小女和涂山公主周全,此情,我游龙族记下了。多谢。”
说着,竟是微微颔首致意。
这一礼,让秦夜鸩有些意外,连忙侧身避让:“陛下言重了!晚辈与兰公主……和芯芯公主亦是朋友,岂有坐视之理?只是力所能及,万万当不起陛下如此。”
“当得起。”白敖钦语气肯定,“若非你及时看破歹人诡计,拼死相搏,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听闻那凶兽最后被‘血仙皿’斩杀?而你之后曾追击那突然出现的黑袍同伙?不知对此二人,你有何看法?”
问题果然还是来了!而且直指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部分!
秦夜鸩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大脑飞速运转,斟酌着措辞。他不能暴露自己就是血仙皿,也不能透露太多关于冥狱的信息,以免引火烧身。
他面上露出凝重和后怕的神色,谨慎地回答道:“回陛下,‘血仙皿’前辈,晚辈亦是首次得见。其实力高深莫测,手段……狠厉决绝,似乎亦正亦邪,晚辈不敢妄加评判。至于那黑袍人,”
他提到冥骸时,语气下意识地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忌惮与冷意,“此人修为极高,身法诡异,更精通某种阴邪遁术,晚辈无能,未能将其留下。其来历……晚辈亦不知晓,只知其与那召唤凶兽的教徒必是一伙,皆属那名为‘复古灵教’的邪恶组织。”
他这番回答半真半假,既撇清了自己与血仙皿的关系,又强调了冥骸的强大和复古灵教的威胁,将焦点转移出去。
白敖钦静静听着,灰色的眼眸深邃如古井,看不出是否相信了他的说辞。他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沉吟道:“复古灵教……血仙皿……看来这涂山皇城,近日是不会太平了。”
白敖钦没有继续追问细节,反而换了个话题:“夜鸩,你如今既已回归,日后有何打算?可愿随本王回东海龙宫做客一段时日?
也好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酬谢你救护小女之恩。东海地大物博,于你修行或许亦有益处。”
这话看似邀请,实则蕴含深意。是单纯的感谢?还是想将他置于眼皮底下观察?亦或是另有考量?
秦夜鸩心中一紧,连忙婉拒:“多谢陛下厚爱!只是晚辈如今……尚有诸多琐事未了,且修为低微,恐辜负陛下美意。待此间事了,或许还需继续游历磨砺,暂时不便远行,还望陛下见谅。”
他语气诚恳,态度谦卑,让人挑不出错处。
白敖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拒绝,并未强求,只是淡淡道:“既如此,本王也不便勉强。日后若遇难处,可凭此物来救你一命。”
说着,他手掌一翻,一枚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淡淡水汽和龙威的莹蓝色鳞片出现在掌心,递向秦夜鸩。那鳞片光华内蕴,显然并非凡物。
秦夜鸩一怔,看着那龙鳞,犹豫了一下。接受一位龙王的信物,这其中的因果和意味可不简单。
“收下吧,孩子。”秦雄辉在一旁开口道,“这是龙王陛下的一番心意。”
秦夜鸩这才双手接过龙鳞,触手温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水灵之力。他再次躬身:“多谢陛下厚赐。”
白敖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又与秦雄辉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白若宸紧随其后。
白若兰落在最后,经过秦夜鸩身边时,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鸩哥哥,对不起……还有,放心!”说完,便红着脸快步跟上了父兄。
秦夜鸩握着那枚尚存余温的龙鳞,望着游龙族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
身份暴露了一部分,但似乎暂时没有引来最坏的后果。白敖钦的态度暧昧难明,既表达了感谢,也透露出了探究和招揽之意,最后赠鳞更是意味深长。
而最大的秘密,似乎……暂时保住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龙鳞,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秦夜鸩目送着游龙族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府邸门外,手中那枚莹蓝色的龙鳞依旧散发着温润而磅礴的水灵气息,与他体内潜藏的血煞之力形成微妙的对峙与平衡。
他伫立原地良久,直到那若有若无的龙威彻底远去,才缓缓收拢手掌,将龙鳞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白敖钦的态度比他预想中要好得多,没有追问,没有逼迫,甚至没有深究他“死而复生”的细节和如今修为的具体路数,只是表达了故人之谊和感谢,最后留下了这枚意义不明的信物。
但这反而让秦夜鸩更加警惕。一位雄踞东海的龙王,心思岂会如此简单?那看似平和的目光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审视与算计?这枚龙鳞,是庇护,是招揽,亦或……是一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