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秦夜鸩这里……
冰冷、坚硬、带着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刺激着鼻腔。秦夜鸩猛地睁开眼,剧痛从全身传来,仿佛被无数钝器反复碾压过。
入目所及,是绝对的黑暗与压抑。头顶是低矮、嶙峋、仿佛随时会崩塌的暗红色岩壁,其上布满了刀劈斧凿般的巨大裂痕,隐隐透出下方如同熔岩般流淌的暗红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诡异血红。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热浪、浓烈的硫磺味,以及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绝望与毁灭意味的腐朽剑气!
这里没有星光,没有生机,只有一片狼藉的死亡与终结。
秦夜鸩撑起身,环顾四周,瞳孔骤然收缩。
他脚下并非土地,而是厚厚的、混杂着暗红色金属碎屑和灰烬的“土壤”。而在这片“土壤”之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插着、堆砌着、散落着——无数残破的剑!
断剑、折剑、锈迹斑斑几乎腐朽成渣的剑、剑身布满裂纹仿佛一触即碎的剑、剑刃卷曲如同废铁的剑…形态各异,数量庞大到难以计数,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乱葬岗,埋葬的却都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兵器。
浓烈的怨气、不甘的残念、以及被高温和暴力摧毁后残留的破碎剑意,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神烦恶、气血翻腾的负面能量场。
“咳…”秦夜鸩咳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心念一动,幽蓝带暗红血煞的流渊剑出现在手中。
“流渊!”秦夜鸩沉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这就是你说的同源之地?”
剑身嗡鸣,一道缠绕着丝丝暗红血气的蓝色虚影浮现。流渊剑灵的身影显得比在外界更加凝实,但她的状态却有些奇异。
她环顾这片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景象,空洞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刻骨的熟悉,有深沉的悲伤,有强烈的憎恨,还有一丝…回到“家”般的战栗。
“…是这里…主人…”流渊的声音直接在秦夜鸩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和深入骨髓的痛苦,“剑葬熔炉…万剑的…终结之地…也是…我的…起点…”
她虚幻的手指指向周围无边无际的残剑废墟:“看…他们…都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一部分…”
“什么?”秦夜鸩皱眉,顺着她的指引看向那些破败不堪的剑器。
“流渊…并非天生完整…”剑灵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揭开伤疤的痛楚。
“我是…被‘熔炼’出来的…用无数在此地陨落、被摧毁的剑…它们最精华的碎片…最不甘的残念…在熔炉核心…被强行糅合…锻造…诞生了我…我身上的每一块碎片…都来自它们…它们…赐予了我存在…也诅咒了我…”
她周身缠绕的血气剧烈翻涌起来,似乎那些残念正在共鸣、嘶吼。
“所以…这些残骸,都是你曾经的‘骨血’?”秦夜鸩理解了,心中也涌起一股寒意。这地方充满了毁灭和掠夺的气息。
就在这时,秦夜鸩腰间和背后,两道光芒几乎同时闪现。
“哇!这里好热好难受!什么鬼地方啊!”一个清脆活泼,带着明显抱怨的女声响起。
血薇刀的器灵——一个身着红裙,扎着双丫髻,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眼神灵动却带着一丝野性的小姑娘虚影蹦了出来。她皱着鼻子,嫌弃地扇着手,似乎想驱散那难闻的气味和怨念。
紧接着,另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女声响起:“怨气冲天,剑意破碎,熔毁之力残留…此地大凶。”
渊虹刀的器灵显形,她一身蓝白相间的劲装,身姿高挑,面容冷艳,银白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眼神锐利如冰刃,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灼热与负面气息。
“流渊姐姐,你说的同源之地就是这破炉子?”血薇好奇地绕着流渊转圈,大眼睛打量着这片地狱般的景象,似乎没觉得太可怕,反而有点探险的兴奋,“这些破铜烂铁就是你亲戚?”
渊虹则看向流渊,冷声问道:“此地对你的影响似乎很深。你带我们来此,意欲何为?”她感受到流渊身上那股翻涌的血气和残念共鸣,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流渊没有立刻回答血薇的跳脱,面对渊虹的质问,她沉默片刻,身上的暗红血气起伏不定,最终,她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剑之废墟的最深处,那里,暗紫色的光芒最为炽烈,仿佛一个巨大心脏在搏动。
“熔炉核心…”流渊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和渴望,“我的…源头…也在那里…有些东西…在呼唤我…我必须…回去…弄清楚…”
秦夜鸩握紧了流渊剑柄,他能感觉到剑灵传来的强烈执念。这剑葬熔炉,既是流渊的诞生之地,也是她痛苦与诅咒的根源。
前方那涌动着恐怖能量的核心,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也伴随着无法想象的危险。他看向身旁两个性格迥异的刀灵,血薇跃跃欲试,渊虹严阵以待。
“明白了。”秦夜鸩站起身,眼中血煞之气一闪而逝,渊虹刀和血薇刀同时发出嗡鸣响应,“那就去看看,这鬼地方的核心,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他迈步,朝着那暗红光芒最盛、如同地狱熔炉之心的方向走去。脚下的残剑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仿佛无数亡魂在无声地哀嚎。
脚下的“剑骸之土”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数不甘的亡魂之上。灼热的气浪夹杂着腐朽的剑气和硫磺味,几乎令人窒息。
秦夜鸩紧握流渊剑,血煞之气在周身隐隐流转,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幽火,抵御着这片终结之地无所不在的侵蚀。血薇和渊虹的器灵紧随其后,一个好奇地东张西望,一个则如临大敌般警惕着四周翻涌的负面能量。
“流渊,”秦夜鸩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探究。
“你说你是被熔炼出来的,是无数陨落剑器的碎片精华所铸。那你,又是如何离开这个‘剑葬熔炉’的?你的其他…‘同胞’呢?”
流渊剑灵的虚影在剑身上微微摇曳,周身缠绕的暗红血气似乎随着回忆而波动加剧,透出深沉的悲凉与一丝茫然。
“离开…是偶然,也是必然的破碎。”流渊的声音直接在秦夜鸩脑海响起,带着梦呓般的恍惚。
“在核心熔炉的狂暴力量冲击下,我们这些‘新生’的剑胚并非都能稳定成型。在一次剧烈的能量潮汐中,承载我的那片区域发生了小范围的坍塌崩解…我被强大的斥力甩出了熔炉核心,连同一些破碎的炉壁碎片一起,坠入了空间裂隙…不知漂流了多久…”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漫长而黑暗的孤寂。
“…最终,我坠落在了一个荒僻的凡人村落附近。剑身黯淡,灵识蒙昧,几乎与废铁无异。被一个路过的、眼光还算可以的商贩捡到了。
他认不出我的来历,只觉得材质特殊,或许能卖点钱…于是,我被带到了繁华的泰安城,辗转流落到了长安宗的器物坊,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练习基础剑法的…普通铁剑。”
秦夜鸩眼神微动。长安宗…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一切的起点。他记得器物坊角落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练习用剑,谁能想到其中竟隐藏着来自远古剑冢、身负如此诡异血统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