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给殿下的,是您此刻最需要的东西。”秦夜鸩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相击,“是‘时间’,是‘余地’,是在这惊涛骇浪中稳住船身的‘锚’。
您那些兄弟,还有朝堂上某些迫不及待想将您拉下马的人,他们的动作,不会停止。仅凭殿下您现在的根基和处境,能支撑多久?”
赵吉鑫沉默。他知道秦夜鸩说的是事实。他根基太浅,骤登高位,如履薄冰。父皇的猜忌,兄弟的嫉恨,朝臣的观望……任何一个浪头打来,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
“血影的力量,可以在您看不见的地方,为您挡下一些暗箭,化解一些危机,提供一些……您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获取的信息。”
秦夜鸩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诱惑的魔力,“让您有喘息之机,去培植自己的力量,稳固地位。让您……有机会去查清您想查清的一切,包括您弟弟‘殉国’的真相。”
“代价呢?”赵吉鑫不是傻子,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血仙皿的馅饼。“你要什么?是……让我成为血影在朝堂的傀儡?”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面具下,秦夜鸩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莫测。
“殿下多虑了。血影无意操控帝国储君。我也对权力没什么兴趣。至于条件……”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面具,看进了赵吉鑫的灵魂深处。
“时机到了,我自会告知。那条件,对您而言,或许并非难事,甚至……可能是您所期望的。”
这个回答充满了神秘感和不确定性,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没有立刻索要虫核或权力,反而让赵吉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他所期望的……除了泽季平安,还能有什么?
“你……如何保证?”赵吉鑫艰难地问。与虎谋皮,他需要一点保障。
“我以‘血仙皿’之名立于此地,便是保证。”秦夜鸩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信与不信,选择权在殿下。您可以现在召来卫兵,也可以……赌一次。赌一次,换取您弟弟可能生还的机会,赌一次,您自己能在太子之位上站稳脚跟的可能。”
书房内陷入了死寂。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映在墙壁上。赵吉鑫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对弟弟安危的渴望,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对血仙皿的天然警惕与一丝莫名的、源自对方强大实力的奇异信任……种种情绪激烈地撕扯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终,赵吉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阴影中那个神秘而强大的身影,声音低沉而坚定:
“好。我……赌了。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秦夜鸩面具后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微光。
他微微颔首:“殿下只需如常行事,谨言慎行。血影自会与您联系。记住,今夜,您从未见过我。”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向后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只剩下赵吉鑫一人,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望着那只小小的木雕小鸟,手指紧紧攥住,指节发白。
泽季……你真的还活着吗?而自己与这深不可测的血仙皿达成的交易,究竟是通向生路的绳索,还是坠入更黑暗深渊的开始?
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重了。黑岩城巨大的阴影下,新的暗流,随着这次深夜密谈,悄然开始涌动。
秦夜鸩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距离五皇子府邸数条街外的一座高耸塔楼的飞檐上。夜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俯瞰着脚下庞大而森严的皇城建筑群,万家灯火如同繁星,却无法照亮其下涌动的无尽黑暗与权谋。
面具下的眼神深邃如渊,映不出半点光亮。他抬起手,宽大的袖袍中,那枚幽蓝的冰渊蠕虫核微微闪烁了一下,散发出刺骨的寒意,瞬间又被某种力量压制下去。
“棋子已落,局……该开始了。”低沉的自语消散在夜风里,无人听闻。
他身形一晃,再次融入无边的夜色,朝着据点方向而去。黑岩城的夜,还很长。而他和那位“无名之人”的未来,也在这片阴影笼罩的帝都里,徐徐展开。
秦夜鸩的身影如同夜色本身凝聚而成,悄无声息地滑回据点。据点内,昏暗的油灯映照着几张神情各异却同样紧绷的脸。疗伤的药味混合着潮湿的石壁气息,弥漫在沉默的空气中。
他刚一现身,几道目光便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秦大哥!”杨青儿第一个按捺不住,几步抢上前,眼中满是急切,“你没事吧?去了这么久,和谁谈的?”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阴影里沉默坐着的赵泽季,后者也抬起了头,兜帽下的视线带着探询。
郭嗣婵放下擦拭的短刃,李勖媛和西凉茜也停止了调息,西凉梅则无声地从门边的阴影里踱出半步。
所有人的疑问都写在脸上——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刻,秦夜鸩孤身一人深入皇城腹地,会见的对象必然非同小可,且极其危险。
秦夜鸩抬手摘下那张暗银面具,露出俊朗却毫无波澜的面容。他随意地将面具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赵泽季身上片刻。
“是五殿下。”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五殿下?赵吉鑫?”郭嗣婵眉头瞬间拧紧,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秦大哥,你……你去找他了?现在全城都在搜捕血影,他府邸周围必然密布眼线!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秦兄……”赵泽季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被这个答案惊到了,“你……为何去找五哥?”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兄长了,正直、重情,但也正因为重情,此刻被推上太子之位,必定如坐针毡。秦夜鸩的突然造访,对五哥而言,是福是祸?巨大的忧虑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西凉茜更是脸色微变:“五皇子?他现在是太子!秦大哥,你找他做什么?他……他会不会……”她没说完,但担忧不言而喻——赵吉鑫会不会为了自保,或者迫于皇帝的压力,将秦夜鸩的行踪供出去?
李勖媛和杨青儿也紧张地看着秦夜鸩,西凉梅的手更是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追兵。
面对伙伴们如临大敌的反应和连珠炮似的疑问,秦夜鸩的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他走到桌边,拿起水囊喝了一口,动作从容。
“谈了一次合作。”他放下水囊,言简意赅。
“合作?”郭嗣婵的声音拔高了,“和一个随时可能出卖我们、而且刚刚失去弟弟(至少在世人眼中如此)的新任太子合作?秦大哥,这太冒险了!这简直是引火烧身!”
赵泽季的心沉了下去。合作?五哥现在自身难保,秦夜鸩能和他合作什么?他忍不住追问:“秦兄,五哥他……他处境如何?你跟他……说了什么?”他迫切想知道五哥的反应,是否相信他可能还活着?是否……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秦夜鸩的目光再次转向赵泽季,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焦虑。“他很痛苦,也很危险。皇帝的猜疑,兄弟的觊觎,朝臣的审视,太子之位对他而言是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给了他一个选择。一个能让他暂时稳住局面,争取时间,并且……保留一丝希望的选择。” 他刻意没有点明“希望”具体指什么,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那必然与赵泽季有关。
“代价呢?血影从不做亏本买卖。”郭嗣婵冷静地指出关键,眼中精光闪烁,“他要我们做什么?或者说,秦大哥,你要他未来做什么?”
“代价,以后再说。”秦夜鸩的回答依旧模糊,带着他一贯的神秘,“现在,他需要的是喘息的空间和暗处的助力。而我们需要他……活着,并且坐稳那个位置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