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日光清冷地洒落,照亮了他半边脸庞,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
他缓缓抬起手,一张薄如蝉翼、刻画着诡异血纹的面具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那是“血仙皿”的面具。
指尖抚过面具上冰冷的纹路,秦夜鸩的嘴角,再次勾起一丝弧度。这一次,不再是戏谑,不再是邪恶,而是一种冰冷的、志在必得的笃定。
“帝王心术…信仰之力…”他低声呢喃,面具在他手中无声翻转,映着温暖的日光,“那就看看,这盘棋,究竟是谁在执子。”
他转身,坐回桌旁,翻开了那本承载着无数权谋与血腥的古籍。晦暗的竹屋内,只有书页翻动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以及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幽深光芒的眼睛。
窗外,隐汇山的山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掀起的暗涌低吟。
一个新的篇章,在无声的算计与古老的智慧指引下,悄然翻开。秦夜鸩的道路,从此刻起,不再仅仅是生存与复仇,更添上了权柄与信仰的沉重砝码。
第二年的3月……
寒冬的凛冽早已褪去,蛰伏的生机在暖阳与微风中悄然勃发。整个五岳圣地披上了一层新绿,山花点缀其间,灵气也比冬日里更为活跃丰沛,处处洋溢着复苏的活力。隐汇山上的竹林青翠欲滴,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应和着这春日的韵律。
秦夜鸩推开竹屋的门,清晨带着草木清香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他身着长安宗内门弟子的青灰色常服,身姿挺拔,相比一年前,眉宇间少了几分刻意隐藏的戾气,多了几分沉静内敛。
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沉淀了更多东西,如同幽潭,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酝酿着不为人知的旋涡。这三个多月来,《帝王心术》中的字字句句,早已融入他的骨髓,化作了观察世情、揣摩人心的本能。
“夜鸩,你太慢了!我都在门口等你快二十分钟了!”清脆又带着一丝娇嗔的声音响起。慕容诺婧正站在不远处,小巧的行囊背在身后,腰间悬挂着那柄标志性的七星银剑。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劲装,衬得身姿更加灵动,比一年前似乎又长高了些,但站在挺拔的秦夜鸩身边,那明显的身高差依然让她显得有些娇小。此刻,她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慢条斯理走出来的徒弟。
秦夜鸩脚步未停,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语气平和地解释:“至于吗,师父?宗主不是规定集合时间是早上辰时三刻(8:15)吗?现在才辰时初(7:30)啊。”
慕容诺婧一听,心里更不乐意了。她下意识就想像以前那样跳起来揪秦夜鸩的耳朵,可手刚抬到一半,就意识到那可恶的身高差——她就算踮起脚尖,指尖也才堪堪够到他的鼻梁。
这让她更气了,索性放弃了揪耳朵的打算,转而伸出纤细的手指,用力点了点秦夜鸩坚实的胸膛:“怎么不至于?!以前一有外出活动,我可是早早地就到了!就你磨磨蹭蹭!”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慕容诺婧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秦夜鸩感受到胸膛上那轻微的、带着点恼意的力道,看着师父努力维持“威严”却因身高劣势显得有些可爱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迅速被惯常的平静覆盖。
他顺从地微微欠身,做出认错姿态,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对不起师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啥?你还有下次!”慕容诺婧一听这话,简直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声音都拔高了,“哼!不理你了!”她气呼呼地一跺脚,转身就沿着竹林小径,朝着山下宗门广场的方向快步走去,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
秦夜鸩看着师父负气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边走边温言软语地哄着:“师父息怒,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提前一个时辰等在您门口,如何?……要不,待会儿路上我给师父买城东那家最甜的蜜饯果子赔罪?”
慕容诺婧绷着小脸,努力不看他,但听到“蜜饯果子”时,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嘴角也努力往下压了压,才没让那点小得意露出来。她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台阶。
师徒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个还在故作生气,一个耐心赔着小心,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下。阳光透过新绿的竹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影。远处主峰方向,隐约传来弟子们集结的喧闹声,为这次远行增添了几分实感。
目标:东岳圣地最北边的国家——蒙渊帝国。
组织这次规模不小的宗门交流与资源采购以及抵抗荒兽爆发之旅的,正是长安宗宗主,同时也是慕容诺婧的外祖父——杨文广。这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此刻已站在广场中央那艘中型云舟的船头。
云舟通体由坚韧的灵木打造,表面镌刻着繁复的御风符文,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广场上,数十名被选中的内门弟子和几位随行长老正有序登舟,气氛既兴奋又带着几分对远方的期待。
秦夜鸩和慕容诺婧赶到时,人已差不多到齐。杨文广的目光扫过外孙女和其身后沉稳的秦夜鸩,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对慕容诺婧微微颔首,随即又恢复了宗主的威严,朗声道:“时辰已到,登舟!此行路途遥远,望诸位弟子谨守宗门规矩,相互扶持。出发!”
随着杨文广一声令下,云舟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庞大的舟体缓缓升空,在广场上掀起一阵气流。
慕容诺婧站在船舷边,兴奋地朝着下方送行的同门挥手。秦夜鸩则安静地站在她侧后方一步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越来越小的隐汇山,扫过逐渐变得广阔的葱郁大地。
当云舟彻底升入高空,平稳地向北飞行后,慕容诺婧才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和兴奋。她拉了拉秦夜鸩的袖子,指向舷窗外飞速掠过的山河:“快看!春天真好看!”
秦夜鸩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眼底映入了无垠的春色。然而,在那生机勃勃的画卷之下,他仿佛看到了更多——《帝王心术》中的权谋图谱,萧玉梅低沉的话语,还有那遥远北疆蒙渊帝国模糊的轮廓。
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藏在储物法器里的某件冰冷坚硬、刻画着诡异血纹的物件。
“是啊,春天了。”秦夜鸩低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被云舟破空的风声掩盖。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在舷窗反射的光线下,显得幽深难测。
云舟划破长空,载着长安宗的队伍,也载着一个在春日暖阳下悄然酝酿着冰冷风暴的灵魂,坚定地朝着那蕴藏着机遇与危机的北疆帝国——蒙渊,疾驰而去。属于秦夜鸩的权柄与信仰之路,终于踏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