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将隐汇山的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温润的金边。膳食堂的喧嚣被留在身后,师徒二人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而行,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和雨后泥土的清新,暂时驱散了膳食堂里残留的、关于血腥与混乱的议论。
慕容诺婧似乎想把那些沉重的话题抛开,她脚步轻快了些,侧头看向身边依旧显得有些沉默的秦夜鸩,杏眼里带着纯粹的关切:“夜鸩,感觉好些了么?脸色还是有点白呢。”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却在半途又收了回来,转而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
秦夜鸩微微侧目,对上师父清澈的目光,眼底的疲惫似乎被这纯粹的关怀冲淡了一瞬,他轻轻颔首:“嗯,睡了一觉,好多了。劳师父挂心。”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但比清晨时清晰了许多。
“那就好!”慕容诺婧松了口气,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像春日初绽的花朵,“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练功也要讲究循序渐进,你看你,把自己累成什么样了?下次再被我发现熬到寅时,为师可要罚你去后山寒潭静坐三天!”她努力板起小脸,做出威严的样子,但那娇憨的神态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秦夜鸩看着她努力“凶恶”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淡,转瞬即逝:“弟子知错。”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山间云雾缭绕,仙鹤清鸣,“师父近日修习的‘清心引’进展如何?可有阻滞?”
话题转到修炼,慕容诺婧立刻来了精神,杏眼亮晶晶的:“啊!说到这个!夜鸩,你教我的那个灵力运转的小窍门真是太好用了!
以前总觉得第三段心法运转到膻中穴附近时有些滞涩,按你说的,先引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从关元穴上行,再配合心法……”她一边比划着,一边叽叽喳喳地详细描述着修炼的感受,语气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雀跃和对徒弟由衷的佩服。
在她心里,这个徒弟虽然有时候倔得像头驴,但在修炼上的天赋和见解,连一些长老都未必及得上。
秦夜鸩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关键处低声提点一两句,声音低沉平缓,却总能切中要害。他的目光落在师父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那生动的神采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能稍稍驱散他体内因过度消耗和血仙祝福反噬带来的冰冷与沉重。
就在这时,一阵深秋的凉风毫无预兆地从山谷方向卷来,带着山间特有的凛冽湿气,吹得道旁的古树枝叶哗哗作响。
“阿嚏——!”慕容诺婧猝不及防,被凉风灌了个正着,娇小的身体猛地一颤,打了个响亮又带着点稚气的喷嚏,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几乎是同时,秦夜鸩的身体快过了思考。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前,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慕容诺婧笼罩,同时双臂展开,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她整个人轻轻圈入了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背脊和手臂挡住了那股袭来的寒风。
秦夜鸩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仿佛这一切都是他早已计划好的一般。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果断、坚决,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慕容诺婧的瞬间在一起。
慕容诺婧的脸颊紧紧地贴在秦夜鸩的胸前,中间只隔着一层不算厚的宗门常服。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胸膛传来的温热,以及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在她耳边轻轻吟唱,让她的心如鹿撞。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草木气息,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瞬间将她包围。这股气息取代了凉风的寒意,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心。
然而,慕容诺婧的身体却完全僵住了,大脑也在这一刻变得一片空白。她的杏眼瞪得圆圆的,长长的睫毛因为惊讶而微微颤动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秦夜鸩同样也僵住了。
他的怀中是师父那柔软而温热的身躯,鼻息间萦绕着她发丝上淡淡的清香,这股清香大概是某种灵植洗发露的味道。少女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就像一小团温热的火焰,灼烫了他的掌心,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直到这时,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竟然将师父拥入了怀中!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逾越了!
突然间,一股全然陌生且炽热难耐的慌乱如汹涌的潮水般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耳根正不由自主地发烫,仿佛被火烤过一般。
与昨夜面对鹰愁涧那千军万马时所产生的紧张和恐惧不同,这种情绪波动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得让他完全无法理解,更难以掌控。
而就在此时,慕容诺婧也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两人此刻暧昧的姿态。刹那间,一股如火山喷发般的强烈羞意如熊熊烈火般涌上她的脸颊,瞬间将她的耳朵和脖颈染成了一片通红。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惊慌失措地从秦夜鸩的怀抱中猛地挣脱出来,仿佛那是一个会吞噬她的可怕地方。她连连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双手像失去了方向的船只一般,茫然无措地绞着衣角,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直视秦夜鸩的眼睛。
一时间,整个气氛都变得异常尴尬和微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除了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两人那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音能够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秦夜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转过身,背对着慕容诺婧,目光投向远方起伏的山峦,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冷静:“咳……看样子,马上要入冬了。” 他强行将话题引开,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
“啊?哦……是,是啊!”慕容诺婧也连忙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仿佛被远处的风景深深吸引,声音带着还未褪尽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风都变冷了……山里的冬天来得总是特别快呢。”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也跟着转移话题,“得提醒膳堂多备些温补的灵食了,还有……夜鸩你的被子够厚吗?入冬了可不能再冻着。”
“够的,师父。”秦夜鸩低声应道,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紧绷。两人之间隔着一步多的距离,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带着保护意味的亲密拥抱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那残留的温度和心跳的余韵,却清晰地烙印在两人心底,让这清晨散步的尾声,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青涩又尴尬的暖意。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脚边,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深秋已至,凛冬不远。